助理适时地将剪好雪茄的递给罗弈,罗弈欣然笑纳,陪温正霆吞云吐雾起来。
“你最近在跟意大利人做橄榄油生意?”
温家是荣城的跨国贸易巨头,少不了和政府的人有往来,自然耳聪目明。
“差不多是这样,”罗弈当然也明白,“温总,您过几天又有一批货要到?”
“还真是瞒不过你。”温正霆哈哈大笑起来,比了个数字,“起码值这么多。”
易淮在旁边安静地听,他大学学的是金融贸易相关,听他们谈话不至于像在听天书,但听得久了还是觉得有些枯燥。
事不过三,被罗弈那样警告加叮嘱过了,他咬死了没再走神。他自然不会单纯地以为温家的生意是单纯的跨国贸易,明面上的货物只是个开拓航道的遮掩,真正价值千金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货物。比如枪械,再比如……
“你舅舅上午来过了,没准待会你能在酒会上见到他。”
温正霆看似随意地说了句,罗弈耸耸肩,“是吗?我也有好些时没见过他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是啊,有什么过不去的。”罗弈吹起一片微青的烟雾,“我知道了,您就别操心了。”
他们谈话谈了很久,久到温正霆面上显露出一点倦色,正好外边天也黑了。
“暂时就到这里吧,我不像你们年轻人,有些累了,那边晚点再过去。你们玩得开心点。”
·
易淮他们原路返回,穿过花园到礼堂的时候酒会已经开始有一阵子,打老远都能看到明亮的灯火。
夜风吹散了罗弈身上浓烈辛辣的烟味,“他是真的老了,再早个几年他绝对不会让人见到自己那幅模样。”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让自己的衣装看起来完美无缺,“你觉得呢?”
易淮拿不准他的意思,温吞道,“温总老当益壮,让人敬佩。”
罗弈带点不屑地哼笑一声,“你就是这样,要你说真话的时候反而晓得圆滑。进去吧。”
其实易淮有点害怕这样人多的交际场合,不过罗弈先一步看穿了他的那点退却之意,“把头挺起来,都是迟早要习惯的。”
酒会比他们想得还要热闹喧嚣,无数衣香鬓影,光景一派纸醉金迷。
费川已经在了,见到他们两人立刻迎了上来,一同来的还有想要和罗弈攀谈的其他人。
包括温家人在内荣城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他们自成一个上流圈子,不够格的人想融都融不进去,不过罗弈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怕他,有的人对他心怀爱慕,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没人能够忽略他的存在。
被冷落在一旁的易淮望着熟练在罗弈身边应酬的费川,近些时一直就有的疑惑越来越重,那就是罗弈到底想做什么?
许多人都觉得这是罗弈看重他、想扶持他的信号,但他再清楚不过,罗弈真正无话不说的心腹是费川,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罗弈真正的信赖,更不要提被重用。
就如温正霆说的,费川是罗弈最知根知底的老人,从罗弈夺权那会起就跟着他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和费川比起来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一点就是读过大学,不是民办野鸡大学或者捐楼换来的注水学历,是正儿八经留洋来的文凭,而费川连高中文凭都拿得很勉强。但这仅仅体现在他能够帮罗弈处理公司里的琐事,他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不可取代——真正核心的交易内容罗弈死死攥在手心里,一丁点都不可能让他碰。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那边站着个人。那个人和他一样落单,不过看起来比他惬意一点,手中端着酒杯,姿态也很放松。
是刚刚那位尹先生。认出他以后他的脑中闪过一连串问题,诸如温藜没有和他在一起么,温藜去做什么了?毕竟从温藜先前的肢体语言来看,她很明显对这位所谓的友人有着超越友情的爱慕。
这一次尹源没有注意到他,过了会他看起来像是受不了酒会的喧闹,向大门这边走来。
行动先于意识,易淮连忙往旁边一闪,躲到尹源视线的死角,确定他已经离开了以后即刻追着他的步伐往花园那边去了。
湿润的、带一点青草芬芳的夜风吹拂在易淮的脸颊上,远处的天际线还带着一点日不落的余晖。他忽然清醒过来,轻声质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他一面这样想,一面继续往尹源消失的方向走去。他明知道罗弈随时可能会想起他,现在该做的是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回到酒会上,却还是走入了那片深红的花丛中。
是卡罗拉月季,他认得这浓艳的鲜红花束,毕竟他以前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种了许多这样的花朵,他经常把它们误认为玫瑰,是某个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纠正过来的。
他走了没几步就停下,是尹源,他站在小路的尽头,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他看。
“你不会以为我没注意到吧?”
他发现了啊。易淮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意外,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件事不抱任何指望。
他动了下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
尹源没有等到回答,语气中多了一丝危险意味,深灰色的眼瞳中尽是他的倒影,“你就为什么要跟着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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