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约莫是邬逸春提前打过了招呼,负责的看守安保看了两眼就直接放行。
他们进到别墅里面,一楼楼梯间下面有道加锁的暗门,何坤用邬逸春给的第一把钥匙开门,露出一截陡而窄、只允许一人通过的楼梯。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去,下面的空间倒是开阔,除了过道就是两扇门。
想着邬逸春说过的话,易淮用第二把钥匙打开左边那扇,门一打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黑暗的房间中隐约能够看见一个人的轮廓,易淮按下墙边的开关,让明亮的灯光照进来,所有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房间的中央是个被捆在椅子上的女人,这女人浑身上下都是半干的黏稠血迹,尤其是一双手,根本看不出肌肤原本的色泽。
“好久不见了,莫阿姨。”
易淮的声音不大,对那个形容呆滞的女人却宛如平地惊雷。
她霎时间活了过来,惊慌地重复一句话,“他……他怎么样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那个人的事情,易淮的表情冷了下来,“他怎么样,你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第五十八章残月(三)
雨越下越大,浑浊的海面不复往日的清透,长长的浮桥在浪涛的冲击下不住颠簸,两侧的铁链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灯塔的光束能够穿透密集的雨幕,无法出航的货轮停靠在岸边,数不清的集装箱给人以巨大的压迫力。
盛天码头,还昏沉着的温繁被带到这个地方,想到自己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一股可怕的恶寒沿着脊柱往上攀爬,变成了后脑处针刺一样的细密疼痛。
聂郗成,或者说尹源,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人是在四五年以前的一个傍晚。
他在他名义上的大哥温志诚身边安插了无数眼线,这些眼线每周都会给他汇报他大哥的日常行程,这天也不例外。
“新助理?哪来的?”
他翻着手下递上来的记录,上到他大哥温志诚见了哪些人谈了哪些事,下到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清清楚楚,没有一点遗漏。
反正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哄着他大哥那头肥猪吃喝玩乐混日子。有吴辛那种先例,他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直到接连吃了几次闷亏,调查结果的矛头都指向同一个人,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大哥的这个新助理是真的有点本事——温志诚那个废物有几斤几两他清楚得很,要转性的话早就该转了,等不到今天。
从这天开始,他就对这个助理的事情留了个心眼,但最多也就是这样了,毕竟这点微薄的在意不足以让他自降身段去找一个小助理的麻烦,所以两人的初次会面就又被延到了半年后。
半年后的家庭集会,温志诚果然带着自己的这个助理回到了温家本家。在父亲的书房外,他见到了这个总能精准让自己不愉快的人:比照片更加直观,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五官轮廓很深,哪怕包裹在昂贵得体的手工西装下也能看出这具精悍身躯中潜藏着可怕爆发力,如果是不熟悉的人看了,可能会以为他才是温家大少,而他大哥温志诚只是个不起眼的喽啰。
“查一下他是什么背景。”
哪怕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沉默又得体,像任何一个完美的精英助理,他还是敏锐地在这个人身上嗅到了一丝血和硝烟的气息。
这个人可能比他想得还要难缠。
温繁鲜少惧怕过什么,但偏偏就是这个人,让他察觉到一种久违的危机感,如果不是被这份危机感驱使,他绝不会做出那样不谨慎的行为——
“二少,到了。”
开车的人下车后来到后方替他拉开车门,如果不看他被捆着的手脚和押着他的保镖,他没准会以为自己又成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温家二少。
集装箱的阴影覆盖住他们的身影,陈旧的货仓门虚掩着,内部比他想得要空旷一些,顶上垂着几条长短不一的铁链,靠墙的地方有一排铁架,通风天窗发出嗡嗡的噪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温繁其实是知道这里的,这里表面上是无数货仓中的一座,实际上是专门用来处置叛徒和刺客的地方——温家的发家史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写就的,有人流血就会结下仇怨,除非一方死绝,这仇怨世世代代延续下去,没有休止的一日。
“温二少,好久不见了。”
被按着跪下的温繁抬眼看向说话的人,因为被打了大剂量肌松剂,他的视线很模糊,极其勉强才看清这个人的面容。
聂郗成坐在座位上,单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英俊的五官在这半明半昧的光照下轮廓越显深邃,有种雕塑般的质感。
温繁很熟悉这种漫不经心的姿态——只有掌控一切的胜者才会有这种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的高姿态。
和这个人相比,自己真是太狼狈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
我在发抖?听到这个人说话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发抖。
为了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他狠狠地咬住了嘴唇,细微的疼痛让他的思绪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他用尽力气扭过头看向某个地方,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骇人,那背叛了他的家伙心虚地躲闪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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