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上方的天空如同一层灰玻璃,蒙蒙地透出晨光。乔万尼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座以鲜花为名的城市仍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车马往来,人流熙攘,是整个托斯卡纳地区的心脏。视线上移,越过一片片砖红色的屋顶,在布鲁内莱斯基那惊人的大穹顶边,就是美第奇家族洁白的大理石宫殿。五年间,家族对建筑的外墙进行了修缮,一枚硕大的盾型纹章被刻在了西面的白墙上,三个天使托举着它。无需去看,凭着记忆中的熟稔,他知道这一面的二楼上有一扇窗,白纱掩映的窗台上,摆着两盆正在盛开的紫罗兰。
“您一定是要去美第奇宫。”
搭讪者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女士,不得不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每位初来佛罗伦萨的旅人总会想去公爵的府邸前看看,您需要引路吗?”
“……不用了,”他一怔,随即谢绝了她的好意,“我知道怎么走,谢谢。”
何止是知道。少年时,他曾无数次梦想过踏进那幢建筑,每一次路过宫门时都会刻意放慢脚步;年长一些后,他搬进了这里,与那个人安眠在同一片屋檐下。一直到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月色中匆匆逃离,从此再也不曾回去。
“我想也是,”妇人笑了,“谨慎的旅人们总会事先打听好去路。公爵花园中的喷泉是全亚平宁最美的,人们还说,从没见过哪里的藏书比得上公爵的收藏。这些地方都对所有人开放,你不会想错过的。”
难掩的骄傲流露在她的语气里。在佛罗伦萨,人们敬爱美第奇公爵,爱戴他如同爱戴君王。这种喜爱建立在那个人所带来的繁华之上,是他将这座城建成了艺术的迦南地,重现了雅典过去的荣光。也是在他的致力下,这座城邦长久地富饶着,金钱带来的快乐萦绕在每个市民身旁,享乐在此已不再是罪恶。就在此刻,他们后方走来了一队穿着夸张的行人,他们头戴羽冠,衣着肥大,是即将在河边的庆典上表演的西班牙小丑。
没有什么改变了:城依然是那座城,是更繁盛、更浮华的佛罗伦萨。变了的是他。
乔万尼向这位热心的妇人道别。贝托尔多的葬礼定在明日,他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稍作休整。领主广场两边密密地挤着几间小酒馆,此时还不到中午,门前的木椅上却已坐满了买醉的客人。他用两枚银币向店主租下二楼的房间,在短暂的梳洗后回到楼下。劣质木柴喷出的白烟中,人群聚集在酒馆角落的炉火前,交流着近日听到的野闻。乔万尼径直穿过他们,向伙计要了一杯热牛奶。
“像您这样岁数的年轻人,就没有一位是不喝酒的。”伙计说。
乔万尼摇了摇头;他几乎从不沾酒。
“嘿,别这样!酒可是顶好的东西,没什么比它更好了。”伙计摇头晃脑地说,“来杯甜酒吧,没什么事是一杯甜酒解决不了的!”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他恍惚了一瞬。乔万尼摇了摇头,接过木杯。
“今天有个好天气,”忽然,角落里有人开口,“打赌么?奇博家的人今天会把画像送来。”
“他们可没戏。”另一人接道,“听着,我亲爱的弟弟在宫里当差,和公爵可是形影不离。你猜怎么着?他跟我说,公爵早就决定了要娶位法国夫人!”
这句话在人群中的效果无异于忽然落入水面的石块。人声沸腾起来——
“真的?他真是这么说的?”
“鬼扯!”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这几乎立刻成了酒馆中最热门的话题。乔万尼猛地转头,只见那人换了个姿势靠在炉边,神情得意洋洋:“这还有假?我是听我弟弟说的,他可是听公爵亲口说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公爵前几天刚动身去了枫丹白露宫么?……”
谁成为公爵的妻子,谁就是佛罗伦萨事实上的女主人。旁观者们显然对这个话题兴致高昂,一齐往说话者身边挤去:“别喝了,快再想想!你弟弟还说了些什么?……”
“公爵夫人去世了?”
入口的酒柜边,酒馆伙计正像鹅一样伸颈听着炉边的对话,却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腕。他手中擦拭的铜杯立刻摔在了地上,连忙骂骂咧咧地弯腰去捡。那位黑发的生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盯着人看的时候,还真像位大人物。伙计眼珠一转,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孔:“公爵夫人?您说那位‘罗马小姐’?我的朋友,佛罗伦萨刚出生的婴儿都比你知道得多!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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