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明显不过的借笔杀人,当日阮家之事,她虽不清楚细则,却也隐约听到一些传闻,事情就是坏在修书上,就是坏在文字上。
文能诛心,琬宁心底砰砰直跳,凄伤中又夹杂些许的愤恨,偌大的阮氏便是亡于此,那些白骨尚且不知葬在何方,就要她做这种暗箭伤人的事情,那不如直接让她去死更好。
“你向来不敢言,不敢怒,今天却敢于行,我不想听你那些陈词滥调,只需告诉我,你写还是不写?”成去非撩袍而坐,顺手拿过一本《论语》慢慢翻着。
琬宁早涨红了脸,迟疑抬首,两只手不觉握到一处:“我不写。”
“很好,”成去非头也不抬,似乎真的在认真看手底书,“是不是觉得自己风骨不让君子?”
“你以为你谋道不谋身,就是君子的以当仁而不让了,今天不做这事,便能独立不惭于影,独寝不愧于魂了?阮姑娘倒把沽名钓誉学得像模像样。”
由着他说,琬宁只死死咬紧牙关,她已拿定了主意,哪怕他盛怒之下杀了自己,也断然不能做出有辱门风的暗事来!
这般想着,面上便多少露出罕有的几分倔意。成去非冷冷笑道:“我问你,臣子事君,第一要务为何?”
“忠君。”琬宁不知他做如是想,闷闷答了一句。
“我本不想同你细说,只恨你小小年纪就如此顽愚不化,倘目不识丁还好,偏又读过几本书,就自以为真得了圣人之道,养一身肮脏骨气。”
这几句话越发重了,琬宁到底是女孩子家,面上又难堪又难过,豆大的泪珠遽然涌了出来:“公子要做不该做的……我拦不住,可我还能管得住自己。”她实在没忍住,抢白一句,说得断断续续,不觉哽咽。
只见那本《论语》忽被他重力掷了下来,横飞直擦琬宁脸畔,硬生生砸出半边红印,直到应声落地,就躺在她脚边。
“疼吗?”成去非冷冰冰瞧着她,看出她极力在忍着,可泪水滚滚而落,想必到底是有些痛楚的。
“看来还没疼到让你清醒,当日阮家被灭三族,你可知是死于谁手?你养于诗礼之家,不会不知加九锡为何,大将军幼子不满十岁已封侯,你也不会不知这意味什么,君父如今身陷囹圄,你还在这一身正气要高风亮节,一心盼着杀身成仁,满肚子人伦道义,却只会以私害公,你在阮家就学了这?”
原他也会唇枪舌剑咄咄逼人,琬宁有一瞬的空白,想了半日,品出他话里深意,却还是不屈:“大将军倘真如此,其罪当诛,当由天子惩处,我一无证据,二无立场,再者,公子篡改刺史书函,大将军在其次,可这样就置刺史于险境,您难道不是也只为一己之私?刺史亦是托孤重臣,您为何不同他商议同心同德救天子于险境?”
这张嘴,也有如此麻利的时候,可端的仍是天真痴气,成去非耐心耗尽,想着该罚她跪上一夜吃些苦头,转念又想,她这姿态倒跟墨家一般,上刀山下火海,死不旋踵,跪一夜算什么?
不能再往深里跟她解释,成去非大步走了下来,直到她跟前,面无表情道:“你不怕死,我知道,可蒋家上下几百人呢?”
这一语果然有效,琬宁见他目中无情,不由心底凉透,脑中轰然作响,再也没了言语,目光慢慢投向地上那散乱的书本,只听成去非的声音一下子远去了:
“我还是半个时辰后来,你写或者不写,自己看着办。”
第50章
大将军府邸收到荆州的书函时,府上刚送走一批客人,包括痊愈不久的大司农。时令已至春深,大将军府邸新修葺一番,更见气象。
此刻,大将军独上燕子楼,凭栏远眺,遥遥望见半面江水,一行白鹭接二连三自天际掠过,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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