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凝视着明镜的新坟。
撑伞的工作早就被明诚放弃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起来,现在他全身湿透,明楼也全身湿透。可能会着凉,但明楼看上去还没有想要离开。
在无人窥探的山中,他被自己的家人环绕,像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欢聚。只是三尺黄土隔断人间,凭什么也都不能再互通言语。
明楼低下头,忽然笑了一笑,说:“大姐在的时候,不管我们在外面做些什么事情,回到家,就都还是家的样子。”
大姐一走,都快要不知道怎么维持。
他说:“但我们还是,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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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市场远不如上海兴盛,但阿香还是很快熟悉了附近卖好菜的地方。
世道虽乱,到底江南富庶,城中少了诗文曲唱,少不得饮食。即使有些食物限供,明诚事先有过交待,于是也限不到并没有完全卸任的明长官头上。
阿香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心酸,但不知道该怎么讲法,就没跟人讲。
总的来说,清明还不到,春光拖延着迟迟不来,但食物已经开始鲜活。阿香到底是欢欢喜喜地拎笋拎鱼回来,老宅里有老仆自己做的咸肉,于是往锅里炖上腌笃鲜。还没到饭点明诚已经闻着味道过来看。阿香正在磨刀霍霍地准备对着小小的塘鳢鱼试图拆骨去皮。
阿香的刀工也就比明台好,明诚连忙表示放着我来。
明楼不在上海,军统上海站的指挥权就交了差不多一半给别人暂代,他在自家老宅里收收电报看看报纸,跟人分析情报,手上事情就没往常多。再说把电台安自己家里不能不说是冒险,往来不敢十分频繁,不管怎么说,清闲说不上,但至少不用处在时刻紧绷的状态。
有时有在江苏任上的官员前来拜访,彼此真真假假反正都算汉奸,越是没脸的时候越要强撑出脸面来。没新意地寒暄,然后互相探听,问答两方都累,但也都熟练扮成兴意盎然。有人私底下塞明诚礼,明诚为尊重角色选择性收几样,他们给明楼则会被坚拒。
不为利,又没有名,怎么来做这个。
总有人在以为谈得深入时怀着不同的目的问明楼,明先生真的认为曲线救国能够成功?
明楼的笑容诚恳又善意,说:“我认为可以。”
人们困惑而去,明诚偷笑着想他说的恐怕是真话,只是未必是那一条曲线。
既然有时间,明诚兴致一好就摩拳擦掌地跟阿香切磋厨艺。
明楼是富贵人家做派,明诚投他所好,拿塘鳢鱼做蛋羹,鱼只留得鱼鳃旁的薄薄一条细肉躺卧,小碗蒸出来,滴得几滴酱汁,画画一样要漂亮。阿香被抢了工作,气势汹汹地号称要爆炒响油鳝糊,想起来忘了买野黄鳝,于是又气势汹汹地改成要油爆虾,才想起刚才已经被自己辛辛苦苦去了壳都变了虾仁。阿香怒气冲冲去准备炒豆苗了,明诚不忍心笑她,停了自己这边的手,把她手里的豆苗夺走说等会儿等会儿。
老仆在旁边摇着扇子时不时关注一下那锅腌笃鲜,又看明诚跟阿香商量先清炒虾仁,觉得几十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简直要老泪纵横。
明楼上桌时候觉得今天的菜风格有变。
一家之主举筷子示意开吃,满桌鲜味,然后夸,今天阿香辛苦,做得有心了。
明诚也不说自己参与了接近一半,开开心心地闷头吃,阿香说:“这里头还有阿诚哥手艺呢。”
她倒不贪功。
明楼笑着看过来,“都不用吃,看也看出来了。”
明诚对他弯弯眉毛。
明楼又每周固定给上海的报纸写社论,大多都是些吹捧之辞,明诚觉得肉麻不肯给他代笔,别说写了,每次看完他的成品都抖三抖。但发表在报纸上的也有些好处,多多表一下自己对新政府的忠心,暗地里藏几句约定过的句式,有时候还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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