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只见那两个人,一个是装束怪异的番僧,一个却正是那以斯文自谕的段誉。
那番僧右手抓着段誉,左手拿着一串佛珠,微微一行佛礼:“阿弥陀佛,小僧欲到参合庄!路经宝地,惊扰清梦,实在抱歉得很!”
阿碧心中大奇:“怎么这两个也要去参合庄呢?”
心中犯疑,问道:“请问大师是何人,到参合庄所为何事?”
那番僧道:“小僧是慕容博先生生前至交,特地来老友墓前一祭,并希望能够见一见慕容复公子。”
阿碧更是觉得奇怪,白天有杨孤鸿称是慕容复的朋友,现在这个番僧又自称是逝去的老主人慕容博的至交,这如果就是巧合,就是怪事了:“那真是太不巧了,我们家公子刚刚出远门了。”
番僧道:“见不着慕容公子,实在是遗憾了,不过小僧从吐蕃国万里迢迢来到中土,希望能在慕容博先生墓前一拜,以了却当年的心愿。”
阿碧心中虽是犯疑,但也不敢怠慢,当下说道:“大师父是慕容老爷的朋友,就请上来用怀清茶,我给您传报,您看好吗?”
番僧眼珠一转,脸上闪出几丝狡黠的异彩:“小娘子是公子府上的什么人,该如何称呼啊?”
“小女只是服侍公子吹笛抚琴的小丫头,你别小娘子小娘子地叫我了,就叫我阿碧好了!”
阿碧忽然觉得这个僧人的问话好像杨孤鸿也同样问过,心中又感到有些奇怪。
番僧哈哈笑道:“不敢!”
阿碧将番僧和段誉引上小楼,照例是端上了茶水和点心,段誉显然有又饿又渴,来者不拒,自行喝了两杯清茶,又吃了些点心。而那番僧却似乎心有疑虑,盯着阿碧道:“烦劳姑娘去通报一声,找个管事的人来。”
阿碧笑了笑,道:“阿朱姐姐是管我们下人的,她的听香水榭离这里有四九水路,我看天明之后我再带你们去吧!”
番僧眼珠一转,道:“姑娘,小僧此次前来,是为了祭奠慕容博老先生,思念故人,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阿碧见这僧人催得如此之急,心下更是怀疑,心念一转,道:“那你就在这里祭奠,反正这一片都是慕容老爷的地方。”
番僧闻言顿时语塞,但片刻之后,脸露阴险的笑容,转脸看了看段誉,道:“也好啊,阿碧姑娘,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菜油可以借我用一用的?”
阿碧答道:“有啊,大师做什么用?”
番僧诡异地一笑,不答,眼睛再次盯着那吃喝得正香的段誉,阿碧亦是迷惑不解地看着段誉。
不过迷惑归迷惑,阿碧还是依言去找来了菜油。
番僧一手接过菜油,一把拖住段誉就往外走。
段誉挣扎着,却哪里挣扎得了,被番僧像拎小鸡一样擒下楼来,阿碧不知番僧是何用意,但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料必不是好事,急忙一边追出来一边叫道:“大师,大师,你这是要干什么?”
番僧这时早把段誉摔在地上,将一壶菜油尽数往段誉身上洒去。
阿碧赶了过来,问道:“大师,这就是做什么啊?别往他身上倒菜油,大师……”
她想去拦住番僧,却哪能拦得住。
“大师,别啊,大师,你干嘛?”
阿碧见拦他不住,只好死死地扯着番僧宽大的衣袖。
番僧道:“阿碧姑娘,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闪开。”
袖子一甩,阿碧跌倒到了一旁。
番僧这时已亮出了火折子。
段誉大惊,问道:“你……我这是要干什么?”
番僧嘿嘿直笑,道:“我早说过了,我烧你祭奠慕容老先生的亡魂。”
他将火折子逼近满身是油的段誉,冷笑不止。
阿碧扑过来,一把拉住番僧的手,叫道:“大师,慕容公子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里杀了人,公子回来会怪罪我的。”
番僧十分严肃地说:“姑娘,这不是杀人,这是祭拜,祭拜你家的慕容老爷。不过,既然慕容公子快回来了,老枘不妨再等一等,反正早晚都是要祭拜的。”
言毕缓缓将火折子吹灭了。
阿碧松了一口气,而段誉早吓得脸色铁青,差点没尿裤子。但当着阿碧这么一个大美女的面,他却要故意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来。
番僧又一把将段誉拉了起来,拖着往小楼而去。
阿碧跟着后面叫道:“大师,大师……你快放了段公子吧!”
段誉挣开番僧的大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故作无所谓地笑道:“阿碧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干净的衣服让我换一换,你看我全身都是脏脏的,大大有失我的风雅。”
这皇家公子哥儿,就爱装逼。原来这段誉那夜被叶二娘弄得精力快尽,半夜走路时失足滑落无量山一谷底,所幸命大没有摔死,且还发现了无量玉壁,得窥逍遥派的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这家伙曾经被他父亲逼着学武,死也不肯学,但一看到洞府当中的一尊玉女石像,便什么都遵照别人的意旨,可见其人对女色的态度了。
阿碧听也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这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什么风雅不风雅的。你还是快想想怎么保住这条小命吧!”
三人上得小楼来,却见楼中一星灯火之下,一个满头银发的老翁,握着一支拐杖独坐于桌前。
阿碧见着这老翁,不由得偷偷抿嘴一笑。
这银发老翁努力地张着迷糊的双眼看了看三人,最后目光停在阿碧身上,沙哑着声音道:“阿碧啊,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啊?”
番僧打了一揖,道:“阿弥陀佛,小僧鸠摩智,是慕容博先生的故人,敢问老施主尊姓大名,是慕容博先生的亲戚还是朋友啊?”
第67章鸠摩智威逼段誉,美少女假扮老翁
银发老翁应道:“哦!我是公子爷的老仆,哪有什么尊姓大名啊,大师父是老爷的故人,慕容老爷已死去多年,这时候你找他有什么吩咐啊?”
鸠摩智道:“我的事要见到慕容公子后当面奉告。”
银发老翁道:“那可不巧,我们家的公子爷出远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鸠摩智道:“请问慕容复公子去了何处?”
银发老翁搔着头,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一般,道:“是啊,公子爷去哪儿来着?是西夏?不是!辽国?也不是。吐蕃?唉,不是,大理?也不是……”
鸠摩智已在踱着步,忽然问道:“老施主,麻烦你老人家带我去慕容博老先生的墓前一拜,以尽故人之情!”
银发老翁道:“这……我可做不了这个主哇,这样吧,我去请老太太来拿个主意。”
鸠摩托智道:“老太太?”
银发老翁道:“对呀!慕容老太太,是我们家老爷的叔母,老爷的朋友们来到都来向她老人家磕头行礼。如今公子爷不在家,什么事都得请示太太了。”
鸠摩智道:“好啊,那么请您赶快禀报老太太吧!就是吐蕃国来的鸠摩智向老夫人家请安。”
银发老翁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十分感慨地说:“唉!如今这年头啊,什么样的坏人都有,假扮个和尚道士,便想来化缘骗人。”
边说着边挪到阿碧的身后,伸手悄悄地在阿碧的腰间一触:“我不会上这个当的。”
说完,已进挪到内厅去了。
段誉耸了耸鼻子,迷惑不解地道:“奇怪?好香啊!”
阿碧截住了段誉的话,叫道:“大师啊,你可不要生气啊!老黄伯是个老糊涂,乱说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段誉还在暗暗地想道:奇怪,这老人身上怎么这么香?莫非,这老人是女扮男装?
他扭头看了看阿碧一眼,阿碧连连暗使眼色。
这时,内厅又有一老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段誉暗道:“好啊,这回又扮起老夫人来了!”
老妪至桌前坐好了,问道:“阿碧啊,我眼神不好,是你老爷的朋友来了吗?怎么不向我磕头啊?”
阿碧急忙冲着鸠摩智叫道:“快磕头啊,你一磕头老夫人就高兴了,什么事都能答允!”
鸠摩智面难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老妪摸了摸耳垂,问道:“阿碧啊,你说什么呢,他给我磕头了没有啊?”
阿碧又对着鸠摩智叫道:“快磕呀!”
鸠摩智无奈,脸露诡异之色:“老太太,鸠摩智在这里给您老人家行礼了!”
言毕左手平伸至腰间,臂膀快速地伸缩了三下,做出磕头一般的声响来。
老妪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如今这世人奸诈的人太多了,老实的人很少,就是磕一个头,有些坏胚子也要装神弄鬼,明明没有磕头,却故意弄出咚咚的声音来,欺负我老太太瞧不见。听说你要去瞧我侄儿的坟墓,是想去偷什么宝贝啊?”
鸠摩智脸色连变,强忍愤怒道:“小僧曾与生前的慕容博老先生有约,要取得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的剑谱,送与慕容先生,此约如不见,小僧心中有愧。”
老妪偏着头道:“六脉神剑的剑谱?单就为这一件事?以我老太太看来,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鸠摩智嘿嘿地笑道:“老夫人明鉴,当年慕容博先生与小僧约定,只要小僧取得六脉神剑的剑谱,送与慕容先生,他就答应我在尊府的还施水阁中看几天书。这六脉神剑的剑谱小僧已经带来了,所以斗胆要依照旧约,到尊府的还施水阁中去观看图书。”
阿碧道:“我家老爷已经故世,大师的约定嘛,一来口说无凭,二来,大师带来的这本剑谱,我们这里也没人看得懂。”
老妪道:“什么剑谱?在哪里?先拿来给我瞧一瞧是真的还是假的?”
鸠摩智指着段誉道:“这位段公子的心里,记着六脉神剑的全套剑谱,我带他人来,就如同带来剑谱一样。”
阿碧笑道:“我还以为真有什么剑谱呢,原来大师你是在说笑啊!”
鸠摩智怒道:“小僧没有说笑,这六脉神剑的原本剑谱,已在大理国的天龙寺中,被枯荣大师所毁,不过幸好段公子倒是原原本本记得。”
阿碧道:“段公子记得是段公子的事,就算是去还施水阁去看书,也应该是段公子去啊,和大师您又有何关系啊?”
鸠摩智道:“所以小僧要履行与老先生的约定,先把段公子拉出去烧了,以祭故人,走!”
他一把抓住段誉便往外走去。
阿碧与老妪急忙跟了出去,阿碧叫道:“大师,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烧了呢?”
鸠摩智怒道:“小僧要烧就烧,有何不能?”
阿碧道:“大师说段公子心中记着全部六脉神剑的剑谱,看来都是胡说。这六脉神剑是多厉害的功夫啊,段公子如果真的能够运用这路剑法,又怎能么会任你摆布呢?”
鸠摩托智怔了一怔,嘿嘿笑道:“姑娘说得有道理。”
一把摔开段誉,回过头了,面露凶光:“可惜他现在被我点中了|丨穴道,内力使不出来。”
那老妪摇着头道:“那我就更不相信了,请你解开段公子的|丨穴道,让他施展六脉神剑看看,我看是你在撒谎!”
鸠摩智冷笑道:“也好,既然慕容老夫人想看,那就看看吧!”
隔空一掌击在段誉前胸上,解开了段誉的|丨穴道。
“段公子,慕容老夫人不相信你已练会六脉神剑,请你一试身手,像我一样把那枝树枝折下来。”
鸠摩智立掌为刀,向着数丈之处的一棵树劈去,一枝树丫哧地一声断落。
段誉耍赖道:“我什么都不会,更不会什么六脉神剑,人家好端端一株树,你干嘛把它给毁了?”
鸠摩托智道:“段公子何必太谦虚,大理段氏高手中,数你武功第一。而姑苏慕容家,精通天下武功,你施展几手,请慕容老夫人指点指点,岂不是很好吗?”
段誉哼了一声,道:“大师,你一路把我东拖西拉地带到江南,我本来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但是见到几位神仙般的姐姐,我的气也消了,干脆我们一刀两断,谁也不用理谁了,嗯?”
鸠摩智沉声道:“段公子真的不肯施展六脉神剑,岂不是让人误解贫僧是在说假话吗?”
段誉高声叫道:“你本来就是信口开河嘛!你既然与慕容先生有约,干嘛不你早点来大理国取剑谱,却要等到慕容先生死去多年之后,死无对证,才到慕容家来吵闹不休!我看你呢,是羡慕姑苏慕容家武功高强,捏造一派谎话,想骗老太太让你到还施水阁中读阅,然后你去偷慕容家的武功,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倘若你这番话就能骗倒慕容家,那慕容家还混什么?”
段誉自觉得自己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洋洋自得:“我说大和尚啊,你不好好在吐蕃做你的国师,何必大老远跑来江南骗人呢?”
阿碧和老妪亦听得连连点头。
鸠摩托智显然也无法再做争辩,喝道:“贫僧不像段公子逞口舌之利,倘若真不肯施展六脉神剑,就别怪小僧无礼了!”
段誉一惊,叫道:“你早就无礼过了,还有什么更无礼的,大不了……大不了你一刀把我给杀了!反正我是不会还手的,杀了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你居然自称是佛门高僧,真是浪得虚名。”
鸠摩智见此子牙尖嘴利,斗嘴是万万斗不过他了,不由怒目而视,沉喝道:“少说废话,那就看掌刀吧!”
武林当中哪里有道理可以讲的,只有拳头才是真理。
鸠摩智一掌劈了过去,段誉将眼一闭,果然不作抵抗。鸠摩智无奈,只是中途变掌,掌风一偏,割掉了段誉一缕头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一掌之力,劈山开石根本不足为奇,但是能够将头发这么柔软东西割断,那要远远比开山劈石要高上数倍。
“公子真的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肯出手?”
鸠摩智见他这般情形,显得十分无奈。忽然转身道:“好好好!那我就先杀死慕容府上一个小丫头,看你还出手不出手!”
立掌做刀,就向阿碧劈去,阿碧大惊急忙向后便退,脚下被门槛一绊,向后便倒,不过去也避开了一击。
那老妪见状一拐攻向鸠摩智前胸,鸠摩智单臂一挡,拐杖飞上了半空,再临空一掌将拐杖劈为两段。
鸠摩智转身盯着老妪冷笑道:“天底下竟然有十六七岁的老太太,你到底想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话落,掌出,拍中老妪前胸,老妪身子飞了出去。
段誉见状,再也忍不住,六脉神剑一指刺出,鸠摩智急忙跃开,段誉的指力击在小楼的牌匾之上,牌匾跌落了下来。
鸠摩智刚才本来就是吓唬阿碧,也无意伤害老妪,用的都是柔劲,否则两人哪里还有命在,不过,那个老妪吃他一掌,却突然变成了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
鸠摩智哈哈大笑道:“段公子这六脉神剑果然厉害,难怪当年慕容博先生那么羡慕。”
说话中,他一步步逼近段誉。
段誉急忙大叫道:“阿碧姑娘,你们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阿碧与那少女闻言,果然掉头就跑,段誉却向着相反的方向一跃,正想以凌波微步的功夫逃走,鸠摩智早一掌劈中了他。段誉顿时动弹不得。
阿碧她们见段誉受制,也停止了逃跑,又回过身来。
鸠摩托智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有怜香惜玉之心,如此甚好,哈哈哈哈……”
段誉动弹不动,|丨穴道又已受制。
鸠摩智乐道:“如果你不把六脉神剑剑谱写出来给我,我就将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杀掉!你数三声,如果你不点头,我就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位姑娘香消玉殒!”
鸠摩智空虚一抓,阿碧已然身不由己地惊叫着滑到了他的手掌之前,被他一抓捏住了咽喉:“一……二……”
“别数了,六脉神剑,我可能给你,你敢要还是不敢要啊?”
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小楼楼顶。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月亮之下,一条白色的人影静静地立在风中,诡秘之极。
鸠摩智暗惊,此人无声无息地来到,自己竟然丝毫不觉,看来轻功造诣非同小可:“你是何人?”
那人哈哈长笑数声,道:“我也是一本六脉神剑剑谱,而且要比段誉那本更加有用得多,你要不是不要啊?”
第68章六脉神剑惊妖僧,窈窕阿朱羞红颜
鸠摩智暗运内力于掌,倏地一掌猛地劈过去,掌风尖啸,转瞬既至。
“妖僧,枉你还是吐蕃国国师,怎么出手尽是偷袭?”
声音响起在鸠摩智的身后,近如贴耳,小楼的檐角早被击得粉碎,那银衣人却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凭空地消失,忽然却见现在了鸠摩智的身后,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自楼上到了鸠摩智的身后的。
鸠摩智大惊失色,慌忙转身应敌。怒喝一声,运足十成功力,右掌拍向对方面门。
阿碧惊叫道:“孤鸿大哥小心!”
这银衣人自然便是杨孤鸿。
杨孤鸿长笑一声,身子轻飘飘地一转,姿态美妙之极,犹如跳舞一般,巧妙地躲过鸠摩智一击。
段誉惊呼出声:“凌波微步?”
其实杨孤鸿根本还不会凌波微步,只是他看过巫()/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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