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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乐自从到了藏剑后，一直被照顾的很好。并不是说藏剑派了多少人伺候着他，正相反，为了不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个“五夫人”并不是唐小婉，真正在唐无乐身边照顾他的下人藏剑只安排了一个。而大多数时间，这一个人的工作也被叶凡完全代替了，空成一个摆设。

叶凡除了必要的外出，其他时间一直守在床边亲自照顾唐无乐。前所未有的殷勤让知情人都觉得有些意外，而不知情的人都由衷赞赏叶五庄主对五夫人的真心真意。至于唐无乐本人，在到达藏剑的第二天就一病不起，随着一起过来的药堂弟子在看过他的情况后，对叶凡说因为无乐少爷之前就重伤落下了病根，现在又身中剧毒，身体几乎快要被拖垮了。好在他自己懂得调理，解药和内力相互支撑着才没出什么大问题。说完这些后药堂弟子将配好的解药给唐无乐喂下，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叶凡坐在床边看着唐无乐苍白的脸，心疼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感觉到他的动作吃了药后闭眼调息的唐无乐眉头皱了皱，但并没有睁眼看他，而是轻轻出了口气提醒：“我不是唐小婉。”

“我知道。”叶凡肯定地回答，看着唐无乐在完美的易容下故意露出和唐小婉截然不同的神情，眯起眼瞟了自己一下又重新闭上。“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和小婉完全不像，我分得清楚绝对不会搞混的。”叶凡进一步解释道。

“你现在还对我说这种话？”唐无乐想起刚到藏剑就引起自己身体严重不适的真正原因，看着罪魁祸首心里的火又噌噌地直往上冒：“你是拿本少爷当猴耍还是拿我妹儿消遣？告诉你，不管哪样你都死定了。”

“无乐兄，我绝对没有任何你说的意思。”叶凡将勉强支起上身想坐起来的唐无乐重新按回床上，掖好被角：“只能说，这算是一个误会。我对小婉，从一开始就是对妹妹的爱护之情……和无乐兄你一样。”

“你说什么？”唐无乐狐疑地看着叶凡。叶凡想了一下斟词酌句继续解释道：“现在静下心想来，我和小婉能走到一起还真是多亏了霸刀。小时候为她找雪，我一去十四年不曾再见你们，后来幸好遇见无言兄，这才寻回唐门。可我刚到唐门就听说了小婉与柳惊涛订婚的消息，又在别院石墙处恰好遇见想要寻短见的小婉，这才知道她其实不愿嫁给那人。见她难过我心疼，就干脆带着她逃了出去。”

听到这里唐无乐轻轻地哼了一声，心有不甘道：“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救了小婉一命？”

“这么说无乐兄就见外了。”叶凡不动声色地握住唐无乐冷冰冰的手，给他传递着温度继续说道：“逃出去后接下来的事情无乐兄恐怕比我更清楚，唐门和霸刀一起追杀我和小婉，我们每天疲于奔命东躲西藏，也依然没来得及仔细考量自己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直到密室寻人，定下婚约，每一步看似是我们自愿，但细细想来似乎都是被逼着往这个道路上走的。”

在叶凡慢慢地叙述时，唐无乐听出了他话中有话，直到最后一句说出他猛地睁大眼睛盯着叶凡：“你什么意思？都这个时候了你想告诉我你对我妹儿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叶凡，你好大的胆子！”

唐无乐说完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三枚极薄的利刃，破开空气直接向着叶凡的脖颈招呼过去。但因为他身体的关系，暗器的速度和力道都远不如从前，叶凡的身子向旁边一撤就躲开了这一击。射空的暗器划破他们头顶的帷帐牢牢地钉在床架上，破损的红色喜帐扑簌簌地垂下来把二人笼罩进去。见唐无乐还想动作，叶凡索性握紧了为了给他取暖而一直没松开的手，另一只手也伸过去牢牢钳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把唐无乐死死按在床上。唐无乐想挣开怎奈体力不支，两人一时就这么僵持住，飘动的帷帐终于停了下来，房间里一时静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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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唐无乐隐忍了许久的怨气似乎终于因为唐小婉爆发了出来。叶凡压制着他但又不敢太过用力，索性整个人趴在唐无乐身上，感觉到他胸口的心跳变得剧烈，暧昧的气息又开始发酵。叶凡这次深知唐无乐的身体状况，抢在自己还忍得住冲动之前看着唐无乐一脸认真地开口道：“对于小婉，我绝不为自己开脱。无乐要怪我对不起她我便认了，毕竟是当初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思虑不周就带着小婉逃婚，惹出了不少麻烦。待这次事情有个结果后，无乐想要我如何补偿都行，但有件事我一定要说……”叶凡伸手摸着唐无乐的脸颊，看他的脸色从刚才的愤怒慢慢变成了忐忑不安，用缓慢但清晰的声音对他说：“千山暮雪，阅尽天涯，叶凡愿江湖相伴的，唯唐无乐一人。从此以后，我的人生与你朝朝暮暮，生死不离。”

在叶凡说这段话时，唐无乐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看不出是愤怒或者欣喜。但当叶凡声音落地后，他的嘴唇抿了起来缓缓勾出了一个弧度，用一种叶凡一直没听到过的平静悦耳却带着寒意的语调说：“叶凡，本少爷刚才说了，不管你是拿我当猴耍还是拿我妹儿当消遣，你都死定了。你最好祈祷本少爷毒发身亡，不然等我身体好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无乐万万不可诅咒自己。若死在你手里我也甘愿，但我还是希望陪你走下去。”叶凡立刻回答，听唐无乐冷笑了一声不再言语，垂下眼帘盖住了平日里有神采的眸子。他很明智地不再给唐无乐压力，直起身将盖在两人头上的红帐取下放在一边，扶着让他躺好再次盖上锦被，嘱咐好好休息之后就到一边不知去摸索什么了。但躺在床上的唐无乐此时心神不宁，虽然闭着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

刚才叶凡的一番话若说没有说到他心里是不可能的，不得不说叶凡不愧是当年被传有无数风花雪月的藏剑少爷，情话确实说的漂亮。唐无乐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幸好他擅长伪装和遮掩，即使是因为叶凡的那一段话心思涌动，却并不见心跳加快几分。他眯着眼看叶凡在桌子旁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忙什么，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第一次看见叶凡的时候，又脏又呆，谁会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叫花子会是藏剑山庄的五庄主？被他欺负过的人难以计数，但能一直被他记着欺压到如今的也只有叶凡一个人了，唐无乐甚至怀疑叶凡这两天的举动和言语是趁自己无力的时候借机报复，而他又深知叶凡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没错，他了解叶凡，正如叶凡其实也非常了解他。

唐无乐曾经以为自己痛恨叶凡，恨得牙根痒痒只想取了他的性命。但在真正要下毒的时候，他却选择了慢性毒药。唐无乐对自己说了很多这么做的理由，比如对于叶凡这种神烦鬼怨的家伙，一下就被毒死太便宜他了；还比如若他真死了唐门和藏剑的关系必然恶化，这对唐门不利；以及，自己是看在小婉的面子上才网开一面，给他一点教训就算了的。但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唐无乐是拒绝继续想下去的。

曾经唐无寻在金水镇事情发生之后，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死里逃生后安静养伤的弟弟，说真没想到你会如此，无乐你这次太冒失太一反常态了，还好总算逃过一劫。唐无乐吃力地哼了一声回道还不是为了妹儿，不然我管他们去死。唐无寻却反问按照你的身手，趁霸刀围攻叶凡的时候强行带走小婉简直太容易了，为什么不这么做？而且这样一来还能借霸刀的手除掉叶凡，藏剑也不能怪罪到唐门头上，一举两得啊。唐无乐看着若有所思似乎看出什么的兄长，心里突然一阵慌张立刻辩解自己是不想太伤小婉的心才没这么做。唐无寻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没再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下去，也不知到底信了几分。

当初的慌张感如今又涌上唐无乐心头，而且比当年更甚。他打心底排斥自己向深处细想，他在金水镇之后就清楚地明白自己恐怕是杀不了叶凡，便再也没去追杀过他。直到叶凡独闯唐门密室，他终究是没耐住性子跟了过去，和他打了一场又被认出身份。在叶凡惊讶地询问声中他迅速地离去，却没有遗漏叶凡眼里闪过的喜悦之情。

他只道是自己没有死，叶凡对小婉对唐门的愧疚感会减少，所以见到自己才这么开心，却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当然，唐无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把自己送到藏剑的还不是他自己？但，即使这样又怎样，在名义上叶凡已经娶了小婉，他对自己示爱就是对不起自己最疼爱的妹儿，绝对不能原谅！这么想着唐无乐睁开眼，看着叶凡的背影若有所思。

叶凡依旧在桌边不知道弄着什么，唐无乐在床上躺着看不见桌子上的任何东西。停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你没休息？”叶凡听见问话回过头看看他，见唐无乐想要起身就走到床边搂着后背将他轻轻扶起，拿枕头垫在后面。唐无乐微微皱眉，动了肩膀想把叶凡的手臂甩下去，但对方的手牢牢地箍住自己的肩头。唐无乐见状只能有些不甘地任叶凡搂着，听他关心道：“无乐你身体不太好，还是多多休息养精蓄锐。”

“我没事。你在干什么？”唐无乐又问了一遍，看着叶凡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奇心更强烈了。

“咳，其实是这个。”叶凡干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条装饰着金属的金黄色带子，唐无乐一眼认出这是叶凡常用的发带。叶凡怀着惴惴又有些期待的心情托着上面的金属扣给他细看，片刻后他看出那上面被刻上了几个小篆，正是自己的名字。

“你……”唐无乐说不出自己心情如何，只觉得有什么在心中鼓胀起来，满满充斥其中。这个时候叶凡却没看唐无乐的表情，而是低下头看着发带，带着一丝喜悦的口气说：“刻的还行吧？我被困在小西天的时候，闲暇时无聊得很了拿什么都可以解闷，篆刻也就渐渐学会了。只不过这次是在金属上，这样刻的不太好。”叶凡这么说着，又去桌子边拿起一条蓝色的发带，塞到唐无乐的手里。唐无乐查看了一下，果然在金属镶边装饰的地方也刻着叶凡二字。

“啧，无聊，居然搞这种女人才喜欢的小玩意儿。你的名字刻上这还能戴？”唐无乐嘲笑了叶凡一句，把发带扔在了床内侧。“别搞这些没用的东西了，眼看我已经到藏剑四天，因为养病耽误了这么久。你现在立刻放出话去，就说小婉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还有完全的解药已经在往藏剑的路上了。我这两天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你让这附近的藏剑弟子少一点儿，嗯，就说是不想人多打扰到小婉休息。总之做到留一点破绽出来。”

叶凡听唐无乐说起了正事，点点头道：“这些做到都很容易，只是无乐你身体……”

“这点毒想要本少爷的命还差的远，何况无寻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没有任何问题。”唐无乐微微笑道。

第十二章

四月江南，风光旖旎。

江南景致讲究的就是一个精字，唐无乐坐在船中，看着湖畔每过一处皆是用奇石、花卉、树木妆点成的风景。天气晴朗，几片薄云从头上缓缓移过，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金鳞的光泽，唐无乐不得不承认较之唐门的静谧冷峻，藏剑这个地方显得温婉多了。

在唐无乐眯着眼睛感受阳光晒在身上带来的温暖时，叶凡从船舱中走出来，到了他身后停住将一个果盘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小婉，吃点水果吧。喜欢这里的景色么？”

“当然喜欢，谢谢小凡带我出来散心。”唐无乐用可以乱真的口气和神态回答了叶凡，牵住他的一只手把他拉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小凡，坐！”

“好。”叶凡坐下来宠溺地看着他，拿起一颗樱桃塞到嘴里，然后突然伸手扣住唐无乐的后脑勺，吻上人毫无防备的唇，将樱桃送进他的嘴里。这么做完之后他淡定地松开手拉开距离，笑着看唐无乐想怒不敢怒的脸：“好吃么？”

“……真甜啊谢谢小凡了~”唐无乐敬业地对叶凡微笑着，两人之间甜蜜的气氛越发浓厚起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负责守卫的唐烁看着这诡异的气氛，有些无语地向后退了几步，最后进入了船舱内。按照唐无乐的安排，这两天他跟着无乐少爷还有叶凡在藏剑附近游山玩水，见到这种场面几次之后就越发地打心底敬佩起自家少爷的演技来，同时油然而生的还有对藏剑五庄主的鄙夷。现在唐烁在船舱内坐着，透过帘子清晰地看着在船外低声私语的二人，若不是他知道实情，就完全会相信那正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又有丫鬟过去给二人送去了茶点，船已经缓缓地行驶到一片开阔的水域，距离岸边已经有相当的距离。唐烁喝了一口茶水，看似放松实则更加紧张地盯着外面的任何动静。

阳光极好，投射在水面的光线更强烈了，只需向碎金的水面上望一眼，就能晃得人眼睛发花。唐烁眯着眼睛，心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妥。是了，太平静了，也许是从小长在唐门的关系，他早已习惯处处机关步步陷阱的生活，在藏剑的这几天实在太过安逸，让他的神经开始敲起了警钟。安逸是危机的开始，懈怠是死亡的前奏，他这么警告着自己又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