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作舟还坐在卧房的沙发上看公文,坐得毫无形象,双腿跷在沙发的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晃,外人面前的斯文劲儿荡然无存。
方伊池察觉到先生心情很好,嘴角不由也挂了笑,开口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事:“外头挺冷的。”
“知道冷还不快点过来?”贺作舟猛地直起身,拍了拍自个儿的大腿,“让你爷们儿给你焐焐手。”
方伊池没过去。
他倚着门,笑吟吟地望着贺六爷:“先生,到时候嫁妆来了,放哪儿啊?”
“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
“我寻思着北厢房是您住的地方,”方伊池一本正经道,“而嫁妆一堆就是一院子,实在是有些不妥。”
倒也不是不妥,而是怕被贺老爷子或是旁的什么人说闲话。
再说了,也没人把嫁妆一股脑堆在院子里啊!
贺作舟不以为意:“你还是先去看看嫁妆里都有什么吧。”
“先生直接告诉我不就成了?”
“那可不成。”贺作舟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走到门前,先把方伊池身后的门关严实,再把他拉到壁炉边,“你听我跟你说,那里面有好几个箱子是可以直接埋在土里藏着的宝贝,剩下乱七八糟的,你挑喜欢的让人搬到屋里来。”
可真不得了,还有能入土的。
方伊池听得头皮发麻,隐约觉得自个儿不该问下去,刚巧万福跑过来敲门,说是阿清来了,他连忙撇下六爷往外跑。
“小祖宗。”被留在屋里的贺作舟笑着摇头,全然不觉得提前备下的嫁妆有任何的不妥。
而方伊池一口气跑到前院,见着了阿清。
阿清没穿旗袍,而是套着先前那件破旧的长衫,搓着手,焦急地在院前踱步。
“阿清!”他唤了一声,“来这儿。”
北厢房前面的院子里有凉亭,夏日遮阳,冬日挡雪。方伊池把阿清叫到亭下,警卫员早已在石凳子上放了两个软垫子。
“昨儿个还想找你一同吃饭,谁想,你竟然悄默声地回家了。”
阿清勉强笑了笑:“我娘身体不好,我实在是不放心。”
“如今还好吗?”
“已经大好了。”
方伊池闻言,稍稍安心,恰好万禄送来热茶,便随口道:“十五那日我成婚,你可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经历了这么些事,方伊池和阿清的关系好上不少,甭说成婚的喜酒,就算是逃婚的行囊,只要他提,阿清都会帮忙。
谁承想,方伊池话音刚落,阿清的脸竟然白上了几分,也没立刻答允。
方伊池等了又等,终是抬头诧异道:“你不来?”
“我倒是想来。”阿清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做什么斗争,最后狠狠地啐了一口,猛地攥住方伊池端着茶碗的手,“你让你身边的这些人都下去,我有话要同你讲。”
茶碗里的热水溅出来些许,不烫,却也刺人。
方伊池犹豫片刻,让万禄带着警卫员走了:“怎么了?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言罢,忽而大吃一惊,原是阿清的面色竟然又苍白了些许。
方伊池急急地问:“可是病了?”
“病什么病!”左右无人,阿清言谈间放开不少,瞪着方伊池喃喃道,“你啊,长点心吧。”
“到底怎么了?”方伊池拿了帕子擦手,莫名其妙,“阿清,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阿清端着茶碗的手紧了紧,最后彻底撒开,转而抓了一把果干,丢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方伊池,我爹是为什么被贺家的四爷打了一顿?”
“胡言乱语。”方伊池毫不隐瞒,“他跑来贺宅门前说我先生的坏话。”
“那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坏话吗?”
“好像是说先生去六国饭店见了什么人。”
“见了谁?”
“我……我不知道。”方伊池微微怔神,眉宇间浮现起一抹凝重,“我原本问了先生,先生也答应与我解释,可那晚我直接病倒,这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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