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衡现在在做什么呢?暴跳如雷了吗?不,赵青他们一定已经迫不及待地发难了吧,那他大概根本来不及生气了……药劲慢慢上来,蒋绎就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缓缓沉入梦境。
蒋绎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上了。他花了好几秒时间才从窗外疾驰掠过的建筑物中分辨出一点端倪,唔,这是在回家的路上,他是又睡着了吗……等等!
蒋绎猛地转过头,弧度之大让他的脖子发出了一声脆响。然而他现在根本来不及觉得疼——驾驶位上的人竟然……为什么会是谈衡!
“你……我……你不是……”蒋绎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谈衡冷哼了一声:“你什么?离家出走上瘾了是吧,想干脆自立门户了?”此时正好赶上一个红灯,谈衡恶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转过头对蒋绎说道:“闯了这么大的祸,想一走了之?别做梦了!”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的,蒋绎心想。他沉默地把头撇到一边,脑子飞快地转着,盘算着搬出怎样一套说辞,才能把对谈衡的伤害降到最低。
……最后他发现以他现有的智商来看,大概怎么都不行。
谈衡一脚把车倒进车位里,回身从后排座位上拎出一只行李箱,然后才打开车门锁。紧接着,他迅速跑到另一边,把刚解开安全带的蒋绎拖出来,还死死攥着他的手腕。
“我不跑。”蒋绎苦笑了一声。
谈衡木着一张脸:“现在你在我这已经没有诚信了。”
谈衡打开家门,一路拽着蒋绎将他按在沙发上,才戒备地回身去锁门。蒋绎揉了揉手腕,他的皮肤薄薄一层,白玉似的,让谈衡攥了一路,印着几道红红的指印,火烧火燎地疼。谈衡面无表情地扔给他一个冰袋,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说话。
蒋绎心虚又尴尬,没话找话地说道:“谈正不在家哈?”
谈衡面无表情:“不在,医院呢。”
蒋绎:“……什么?”
谈衡看似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皮:“谈正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摔得那个惨哟,这会还在医院检查呢。唔,据说是为了阻拦洗劫了我书房的歹徒。”他眯起眼盯着蒋绎:“你说这恶贼,可不可恶。”
蒋绎:“……”他就知道,谈正要是不出点幺蛾子,都对不起他姓谈!
蒋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报警了吗?他还真下得去这狠手。”
谈衡漠然看了他一眼:“报警?我可不敢。再报警,我们家三个人两个都进了局子,公司里那帮老东西更有话说了。”
蒋绎皱了皱眉:“公司怎么样了?”
谈衡:“不怎么样,他们正逼我辞职呢。辞就辞吧,老子后院都快烧没了,不辞也没心思给那帮老东西干活了。”他冷笑了一声:“三十年前的谋杀案,蒋绎,你可真能干。”
蒋绎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只好闭口不言。谈衡长叹了一口气,眼看着这窗户纸是怎么糊都糊不上了,他索性干脆拆了窗户:“你早就知道了是吧?八年前那桩旧事的幕后主使。”
蒋绎惊异地看着谈衡。
谈衡自嘲地笑了笑:“是,我一早就发现了,也许在你之前,也许在你之后。我生怕你发现,怕你有危险,怕你惹祸上身,最主要的是,怕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一朝断绝。我连一丝风声都不敢透露,要是早知道……罢了,这件事终究是我家对不住你,你怎么做都是应该的。”
谈衡闭了闭眼:“我就问你一句,你昨天回来是为了拿那东西吗?跟我……也是为了那个吗?”
蒋绎张了半天嘴,发现谈衡一张嘴,问的就是自己无法回答的话。他去找谈衡当然是为了找证据,可还不至于使美人计。
可这叫他怎么说!
谈衡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蒋绎这么一犹豫,他的眼神顿时就黯了下去。谈衡摆了摆手:“罢了,也没什么好问的。”
蒋绎见不得他灰心的样子,赶紧道:“我不是……”
“别说了!”谈衡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听。小绎,是我不好,这事你本就有知情权,我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现在……我不敢说你报了仇,可总是消了口恶气吧?我就想问问你,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以后?蒋绎听着这个词,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迟疑,他还有以后吗?他茫然看了谈衡一眼,谈衡阖着眼,看不清情绪。
可蒋绎却觉得自己看得到他那只有薄薄一层、却怎么都看不透的眼皮后面掩着的厌恶;他大概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了吧,蒋绎这样想道。
我总该让他如愿一回,蒋绎想。
他听见自己嘶哑地说道:“咱们协议的日子快到了,我看不如就……这样吧。”
谈衡想过许多种可能性,蒋绎也许会抱着一腔无处可诉的委屈悲痛欲绝,那他就要先解开他的心结,顺便再开解一下自己;也许会痛恨自己的隐瞒而大发雷霆,那他就也能反唇相讥,把情绪宣泄出来也不失为好事一桩。总之都脱不开“徐徐图之”——这么大的芥蒂不是一朝一夕解得开的,无论对他,还是蒋绎。
可他万万想不到,蒋绎居然避开了他做好的一切心理建设,直接把“离婚”摆在桌面上跟他谈!
谈衡一下就压不住火了。
谈衡霍然站起,一脚踹翻了茶几,上面的果盘茶具翻了一地。他怒极反笑:“好,好,好!离婚是吧?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他一手按在蒋绎身后的沙发背上,恶狠狠地耳语道:“昨天你在我床上,叫的跟什么似的,转眼就忘了?怎么,爽完了就想把我一脚踢开?你休想!”
“蒋绎,你上了我的床,就是上了贼船。这辈子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你都得跟我绑在一处!除非我死了,你哪也别想去!”
是夜,两个人纠缠成一只巨大的八爪鱼,睡在一处。明明是最亲密无间的姿态,却又无比疏离;明明一抬手指就能碰得到对方,却好像隔着天涯海角。谈衡将他越抱越紧,蒋绎也顺从地配合,可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却好像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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