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长弘宫里的,还是长弘宫外的,都晓得这位玉衡小仙君模样长得极好,却是个阴晴不定、难以接近的主。
宫里的侍女看玉衡心情不好,不敢上前打扰。夜半,雁殊的卧房们被敲了敲,是他宫里最年长的一位老仙。老仙在门外小声提醒道:“玉衡仙君,天璇仙君的回清仗队,差不多要准备了。”
雁殊整个人所在锦被里,闷闷的应了一声。
雁殊散了一地的宫女侍卫,闷声不吭地坐在宫墙顶上上,看着不大不小的月亮,喝着他宫里酿的酒。他还不是大仙,不能喝酒,今日也是第一次喝,并尝不出什么味道。回想起宫里老仙说要送他家老头儿回清的事情,没了就是没了,别说仙身了,连根寒毛都不剩,回清不过是象征象征,把他家老头儿经常挂在腰间的玉坠送回山,封起来。
雁殊打了个酒嗝,心道:想得美,他才不帮他老头送终呢。
说天璇仙君是老头儿其实不妥,战神修为了得,一直都是年轻俊郎,谦谦公子的模样。雁殊承了天璇的脸,没承天璇温润的脾性。
小战神在墙头顶上挺尸,上天庭里头虽没有宵禁一类的玩意,除却寿宴席面特殊时期比较热闹些,日子清闲寡淡,算起来也就属他们仨最会闹腾了,雁殊两眼放空,决定明天带着郎烨郎祺一起搬长弘宫的酒。
长弘宫外宽敞的宫道寂静无声,宫道两侧八角彩绘花灯光火盏盏,不知通往何处。
晚风惬意,雁殊耳朵动了动,远处有个影儿走了过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声。
等影子走近,雁殊立刻勾在屋檐上,身子倒挂了下来,做了一个大鬼脸,恰好和那个戴着五灵锁的妖小皇子对上了眼。
妖小皇子吓得够呛,啊地一声连连后退,一不留神被锁链绊倒,磕伤了膝盖,这新伤却不比那些鞭痕和脸上的黑炭扎眼。
雁殊皱了皱眉,利落地后空翻,翻身下来,在妖小皇子面前站定,平静道:“小魔头。”
妖小皇子知他是在喊自己,慌忙起身站定,低着头揉着手等待发落。
雁殊本就没有要特意吩咐这个小魔头,只是单纯地喊他一声。能让雁殊喊出名字的仙魔那可是太少了,喊了名字之后要怎么办?眼前的这个妖小皇子明摆着是等他说话的,雁殊瞪大了眼睛,没那个脸把“你走吧”这句话说出口。那样显得他太蠢了。
于是他咳了两声,把手背在身后,大老爷似的装模作样绕着那个小魔头踱步一圈。
那个小魔头被打量地头皮发麻,头埋得更低了。
雁殊又咳了两声,他还没想好对策,故作镇定道:“把头抬起来。”
他只拆过东西和房子,没拆过过仙也没拆过妖,难不成要套个麻袋把这个小魔头修理一顿?
妖小皇子乖乖地抬起了一点头,眼神依旧往下,不敢随意乱瞟。如果他再把眼睛往上一点,就知道他对面的那个小仙君脑子其实不好使,天人交战正苦心思索要如何对付他。
雁殊灵光一现,指了指自己,道:“你,变成我的模样。”
妖小皇子这才抬眸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个小仙君,霎时愣怔,这个小仙君真好看。雁殊被他看得有些不耐,虽然实际上并没有看多久,催促道:“赶紧的。”
妖小皇子收回视线,垂着头,慢慢变成了雁殊的模样。
雁殊又围着小魔头绕了两圈,啧啧感叹,愉快地决定道:“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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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西海的太子回到自己老爹身边就狠狠地告了一回状。三祸害熟门熟路让嘉容仙帝请去谈话。
谈话的一开始,都是正在气头上的嘉容单方面谆谆告诫,剖析利弊:“吾儿啊,你怎能如此……真是胡作为非……没有管教,无法无天……”
三皇子郎烨也会偶尔反驳一两句,即使他爹真的动怒了,他们顶多也只是被教训一顿。
毕竟,只要嘉容生气问道:“这件事你们三个谁出的主意?”
雁殊都会站出来,漫不经心地道:“我。”
然后怎么生气,嘉容仙帝都会黑着脸立刻静音,顶多了把他们仨关一顿禁闭,放出来了还是三条好汉。
还有,他爹说的话原本就无关痛痒,不在意就好。
上天庭拆迁大队的生意依旧如火如荼,这次是一个老道人遭了秧。理由说来也简单,郎祺忽然对那些飞升上来的人仙感兴趣。所以三祸害就勾结到一起,逐个到人仙洞府中踢门喝茶。飞升上来的仙不在多数,能飞升上来的一般都是六根清净的长胡须白眉毛老道人,讲究天理循环,无欲无欢,在上天庭里并不宣示自己的存在感,很是低调。也有一些少年得志,飞升上来,缘由多半是因为太上老君锅炉里的丹药,掉下去砸到了凡人的头。
郎祺对这些人仙感兴趣,好生恭敬地细细询问起尘世间种种,上至皇帝老儿,下至勾栏更夫,事无巨细,一一打探。
对着一帮老道人,再仙风道骨也还是皱巴巴的模样,下手重了就得打残。就连郎烨这个擅长找乐子的也兴趣缺缺,对皱巴巴的人仙提不起兴趣,坐在雁殊旁边,难得地和雁殊一齐打盹。
那些老道不十分了解这三个祸害的素来的行径,想着小心谨慎铁定没错,便给郎祺细致解答,展示凡间自己所见的种种。勾得二皇子对凡世间的情情爱爱,世风民俗愈加向往,最后还强行讨要了那些道人珍藏的人间词话、凡世手抄。
如此光明正大地抢东西,老道们可就不依了。
然后,鸡飞狗打,人仰马翻。
这是雁殊过得最为充实的一天,郎祺和那些个老道人谈话的声音催人昏昏,他基本在各个洞府补眠,醒来了正好活动活动身体,帮忙抢东西。回到自己的长弘宫时,睡够了眼下睡不着,便还是躺在墙头上看月朗星稀,独自小酌。
昨夜那个妖小皇子今夜低着头等在了屋檐下,罩着一件过大的白色锦袍,就显得更加瘦小了。雁殊很早就看见那个小魔头在等,故意没出声,酒喝完了把酒壶随手一丢,还是钩挂金钩,冷不防冲着小魔头做鬼脸,“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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