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圣人,愚而自专事不治。主忌苟胜,群臣莫谏必逢灾。论臣过,反其施,尊主安国尚贤义。拒谏饰非,愚而上同国必祸。曷谓罢?国多私……”张纶之跪在长佑门外唱着《成相》,声音喑哑依旧不肯停歇,如同世间外物皆不在眼前,茫茫天地只剩他一人固守,忽然抬头,以为眼花远远看见了点点烛光,再定睛一看,的确看到了秦容顾的身影,悲怆地唤了一声“陛下”。
秦容顾走过去,冷着脸搀起了膝盖早已麻肿的张纶之。
“张大人,”他静了静才接着道,“你先听朕说。天晚了,该回去了,别让儿女担心。这是朕的宫里没女眷,又有政务,才这么晚还未落钥。张大人特意跪在这里,只为谏刺朕,不愿天下皆知朕私事,好意朕已心知。明日好好休养,朕在这件事上态度不端,给你赔个不是。可朕除了对你态度不端的确无他错,你勿再言他。今日是朕疏忽,明日朕会下令,不会再放你进宫。”
“臣担不起,陛下诚能不计老臣失言,老臣已是感激涕零。可……”张纶之没了昨日的盛气凌人,却还是不依不饶,说着想要跪下,秦容顾一把拽住了他。
“剑珮声随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成帝这样说涵芝的祖父,朕今日把这话转赠涵芝——涵芝娈而不佞,朕与涵芝亲而不亵。朕与涵芝二人间,容不得任何污蔑。算起来可说朕离经叛道,从不喜欢君君臣臣那一套陈词滥调,如今听政时可有谁还跪着?大人难道真愿意朕拿出那副威严压着你们?朕敛怒以真心相待,请勿复言。希望这是朕最后一次与张大人提及涵芝,朕虽有好性子,却不是没有本事。”
“老臣谢过皇恩。”张纶之执意挺直脊背向秦容顾作了一揖,“不妥之事的确不妥,望陛下再三思虑。”
秦容顾恨他固执,再不想和和气气的和他说话,“大人,朕撤了你的司业之职,不是不能再撤你的学士之位!你与朕相辩,定不能胜,何苦自讨难堪?方寸之木、百尺楼阁,孰高?张大人请不思直言。”
“楼阁高胜方寸之木。”张纶之听完不待思索直言以回。
“方寸之木覆于百尺高楼之上,自然木高!大人如今比朕有气魄,就此事不加思索不依不饶,可大人与朕皆是同从地而起吗?朕自比楼阁,起于地,点点而高,大人临高空俯视高楼,自然是说什么都容易!朕体谅大人有儿女子孙,大人考虑过朕也是个人吗!七情六欲,朕便割舍了?涵芝误国?大人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实在没理由自己编的?好言至此已尽。望大人早些归府歇息,得长命百岁。”
张纶之哑口无言,他以为秦容顾再见自己时定有雷霆之怒,已决意效仿前人以死相谏,特意在外衣下又穿了丧衣,却没想着秦容顾亲自扶起了他,为他想了子嗣妻女,甚至还有几句好言。他脾气倔,又惹恼了秦容顾,自己却终于抵不过秦容顾几句话,秦容顾师从史太傅,能雄辩驳人言,张纶之觉得一腔激愤都泄了力气,皆变成针戳着他的心。他拄好手杖,由小厮缠着一步三叹二摇头往前走了几步。
不为要挟皇帝,张纶之只觉得对不起心中的一个忠字,后世说秦容顾一个不字他都觉得是自己失责,信了一辈子的理皇帝一句也听不进去,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深感愧疚无颜面对后世,只想着以死成义,推开小厮瘸瘸拐拐朝着宫墙撞了去。
秦容顾怎么摸不透张纶之所想,张纶之的执拗的确令他钦佩,可惜那不肯屈的一身傲骨钻了牛角尖。他秦容顾活得好不好,不关天下事,不关别人的事。
义是什么,他幼时问母后,母后言行不妨他人就是义,他不贪不毒不害江山,天下人便也不能阻碍他。秦容顾扫了照雨一眼,照雨比张纶之行动更快,手刀一下将他打晕了。
秦容顾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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