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那人并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红背蜘蛛的后背为什么是红的吗?”
次郎皱着鼻子笑他:“又是这个奇怪的问题。”
齐藤条件反射摇了摇头,下一秒觉得摇得头有点晕,有气无力地回答:“……不、不知道。”
马场又是打了个方向盘,目光可及之处,已然能看到高良达也的公寓,在灯火通明的福冈街头显得孤高而耀眼:“那我再换一个问题,你知道仁和加武士为什么只用刀不用枪吗?”
次郎唇角的笑渐渐收敛,齐藤茫然扭头看过去。
“因为只要刀在他手里。”
男人五官英挺,面容冷峻,深棕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其他的武器就不再有意义。”
第一刀卡着肋骨扎下去,不知道刺到了哪个脏器,地上的男人一声惨叫,面容扭曲。他不住挣扎,却被金发青年一脚踩住肩膀。野村由佳的力气不大,这一刀卡在骨头上,她一拔竟然没拔上来。
高良达也面色惨白,呼吸仿佛也带着血丝,他口齿不清地求饶:“不要杀我……我给你钱……一个亿……两个亿!……十个亿!要多少都给你!……”
女孩的眼睛里没有眼泪也没有恐惧,泪痣上溅了男人身体里的血,就好像哭出了一道血痕。
在男人惊恐的目光中,女孩磕磕绊绊拔出刀,却没有接着扎第二下。她将刀尖缓缓移到他心脏的位置,表情木然开口:“刚才那一刀是你威胁父亲的报应,而现在,是你们家族这二十年来的报应。”
林宪明轻轻别开眼睛,身旁的女孩手起刀落。
深蓝色的眼睛里是她十多年人生里从未有过的果决。
压在乌云中的雨,终于在几人离开公寓后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手机里弹出暴雨预警的提示,林宪明瞄了一眼,随即关掉。minicooper平稳行驶,逆行而来的是姗姗来迟的警车。金发青年不屑地看他们向案发现场冲过去,平时没见着他们这么积极,只有一些特殊场合才听出聒噪警笛中的火急火燎。
重松给马场发了信息,说他已经带着朋友先走了。次郎也给马场发了信息,说小齐藤在一球砸歪了狙击手的鼻梁之后,扒着栏杆吐了起来。榎田的信息倒是简单明了,只有一串数字,是近期加在一起的账单。
男人将车停在南郊低矮破旧的出租屋前,对副驾驶的青年说:“去吧。”
俊秀的杀手抓了一把头发,将碍事的那些拨到脑后,他们最后从高级公寓冲出来时还碰上了新赶来的杀手,战斗中马尾辫早已散开了。女孩全程安安静静坐在后排座上,一直到林宪明拉开车门,才紧张地抖了一下。
雨下的很大,青年撑着马场车里放着的唯一一把伞,将手伸到女孩面前。
他的西装破破烂烂的,衬衣几乎被染成了红色,走路也不太稳,头发垂在背上,刘海被雨水濡湿了搭在额前。他的骨架不算大,手指长且漂亮,他看自己的样子不像杀手也不像侦探,撑着一把和他风格极其不搭的伞,仔细看还能看到一只可爱版的拟人明太子。
女孩看着看着笑了起来,眼睛湿润而干净。她将手放上去,在林宪明转身时轻声说:“如果我有哥哥,我想他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
出租屋里没有开灯,大概是常年节省习惯了。女孩推开门的时候,屋里先是一阵慌乱,然后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被现实的残酷压弯了背脊的老警察只有在见到女儿时才会露出一丝脆弱,女孩松开林宪明的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野村和雄的眼睛渐渐湿润,他抱着女孩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青年,目中满含歉意。
年轻的杀手忽然开口:“我曾经不止一次绝望过,在母亲生病的时候,在我不得不离开家乡的时候,在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在我知道妹妹死掉的时候,在我十年来奋斗的目标瞬间没有意义的时候。人和人的确是不一样的,从出生的一刻就不一样。我们拼了命想要得到的东西,也许在看在许多人眼里再平常不过。”
“但是那又怎么样。”
“你看,我现在不是还站在这里。”
女孩的眼泪打湿了父亲的衣襟,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慢慢转过头来。俊秀的青年背后是漫天雨幕,而雨幕尽头是被乌云遮不尽的星空。他在暗黑里向他们挥手,金色的发梢上挂着雨珠,宛若碎了的星屑。
“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我不介意成为你的下一个期望。”
第七章尾声
回去的路上,马场打开广播,翻了一会儿换到新闻频道。主播正巧讲到刚刚结束的棒球比赛,男人一愣,随即“啊”了一声:“我记得是明天!!!”
林宪明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懒得接话,觉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这时才开始疼。
“刚才从高良达也的公寓出来时,我见你偷偷拿了一个箱子,”金发青年的声音闷闷的,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显得没什么精神,“我刚才随手放在野村家了,他们那个地方不能住了,那些钱应该够他们撑一阵日子。但是我怕高良家的人找上来——”
“他们家应该暂时没精力找上来,”马场的声音有些沮丧,心仪球队的胜利喜讯不足以弥补没有看到现场直播的遗憾,只能保持着这种沮丧继续说,“我已经拜托重松将十年前的事情和如今福冈警署里的高层腐败情况整理好,交给更高一级了。哦,倒不是说这个新的高层多干净,只是据说他看之前那个人特别不顺眼,巴不得找理由收拾他。”
林宪明瞥了他一眼,把刚才想说的话咽回去,小声道:“你是什么时候……”
“就是你穿得超级可爱和大少爷卿卿我我的时候啊。”有人理直气壮地回答。
金发青年张嘴就要反驳,可折腾了一晚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只得在心里说:不可能,那个时候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就是故意找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容易犯困,他换了个姿势,微微侧身,将头靠在头枕上,明明今天没戴假睫毛,眼皮为什么还这么沉。
马场开车的间隙扭头看了他一眼,在他眼皮彻底合上之前忽然问:“你原本是准备怎么回答他的?”
林宪明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强打起精神反问:“……回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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