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把她横抱了起来,女孩的目光又对上了那具尸体,害怕道:“他……死了吗?”
张扬:“小姑娘,他死得不能再死了。你刚才看见他的时候,就是吊在上面的吗?”
林天心轻轻点头。他们仔细看死尸的面容,就是刚才屏幕上出现的那张死气沉沉的鬼脸。最古怪的是,他身上罩了一块很长的破布,几乎垂到地面,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上去就像是一长袍,以致这个男人看似长得极其高大,头都顶在了棚顶。
萧溪言周围巡视一圈,道:“这里不是囚禁她的那间房,那间房是在最南头。她刚才看到血,受到了惊吓,慌忙间走错了方向,来到了这间房。所以,这个男人在林天心醒来之前,应该已经吊死在这里了。”
张扬对照手机上的学生照:“妈的,果然是肖于可,双重自杀啊。”
蓝田沉吟道:“把Dr.叫过来,是不是自杀,检验过才能下定论。”在蓝田的经验里,还从没遇到过绑了人之后,什么要求都没有,反而把自己吊死的绑匪。虽然肖于可有严重的强迫症,生性孤僻,不喜欢与人交往,但他真会做出这么不合情理的事吗?
这时,栾舒乙和穆歌也跑了进来。栾舒乙见到蓝田怀里的林天心,叫道:“天心,你没事吗?”
她把林天心瘦小的身体接了过来。蓝田见她脸色苍白,又喜又悲,手臂紧紧抱着女儿的身躯,就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对她的恶感顿时烟消云散。她之前各种强势作派和失控,都是因为担心孩子吧。
林天心也搂住了母亲的脖子,或许是因为妈妈的怀抱太紧了,她连哭都哭不出来,脸上的神色逐渐平静。
蓝田温声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现在能回答吗?”
栾舒乙制止了:“不行!你让她先离开这里!”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冲,蓝田刚刚救下了自己的孩子,按道理不该对他呼呼喝喝,栾舒乙放低了声调,道歉道:“对不起。蓝田,你也是心理学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让孩子复述案情,等于让她重新回到之前的情景里。这对破案是很重要,但会加深孩子的心理创伤。对不起,这次我要自私点了,能不能让她缓一口气,再录口供?”
栾舒乙这么说,蓝田也不能勉强她,只好道:“好,我们先回去。雨天路滑,我来抱她吧。”栾舒乙却不放手,紧紧抱着孩子,摇头婉拒了蓝田。
警笛声划破了校园的宁静,学生们从书本、游戏、视频和睡梦中惊醒,纷纷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很快的,各种信息和谣言就流传开来,淮城大学人心浮动。在瓢泼大雨中,心理学系七层小楼唯一亮着的房间,就像风浪中的小灯塔,指引着这一切的方向。
一行人回到蓝田的办公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阿克和郝磊却都没走,在办公室里等待消息。
经过了刚才那场紧张的搜救行动,虽然没有打斗和冲突,但众人在雨中奔跑,也狼狈得很。蓝田拿毛巾随便擦擦身上的水,疲累地坐到桌子上。眼角扫了一眼老猫,只见他浑身湿透,嘴里叼着一根烟,正想走出去解解瘾。他把毛巾扔向老猫,吩咐道:“擦擦头发再出去。”
老猫笑了笑。见到老猫的脸,蓝田一下子就有了精神。他心想:“赶紧把这烂摊子收了,回去抱猫儿睡觉。”
培成做了简单的尸检,给蓝田打了电话:”先割腕,后上吊,死因是上吊窒息,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蓝田抛出了一个疑问:“在隔壁房间地板上的血,也是肖于可的吗?”
“是同一个人的血。”
“他在那里割腕,为什么要去到另一个房间上吊?”
“我哪里知道,说不准那里通风好点,或者地板干净点。就算是决心要自杀的人,也会找一个顺眼的、让自己舒服的地方死去,这是生物的本性啊。”
蓝田习惯性地忽略了培成的生物学基本主义,挂断了电话。
——人质救出了,绑匪自杀了,这就是说,案子可以了结。蓝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里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老大,可以收工了吧?”张扬的声音也没精打采。
“老张,我总觉得这案件不太妥当,你说呢?”
“要说有什么不妥嘛,就是我们牺牲掉大好周末,挨饿淋雨来救人,结果人家啥事没有,绑匪自动over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多余的呢?除了把事情闹大之外,我们警方有卵用啊?”
蓝田听着雨夜里的警笛声,心想:“老张说得太对了,我们的介入,好像只是为了让事情动静更大啊。肖于可的死法也很奇怪,他平时把东西规整得如此整齐,到要死了,竟然会罩着这么大片丝丝缕缕的破布来自杀?是别有含义,还是……”
栾舒乙终于把林天心带回来了。两人眼睛红肿,好像这半小时里一直在哭。
蓝田见林天心表情平静,大概已经被妈妈安抚好了,于是道:“栾教授,我想跟你女儿单独聊。”
栾舒乙这次终于点头。
林天心已经洗过脸,露出了清秀的模样。她对蓝田道:“叔叔,你想问绑架的过程?我现在告诉你。”
蓝田点头赞道:“没错,你很坚强。绑匪已经死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整个情况,你说得详细点,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林天心声音清亮,跟蓝田的最初印象不同的是,女孩头脑清楚,讲述很有条理,显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说到绑架的过程时,语调也是冷静的。
昨天下午快四点时,围棋比赛结束了。林天心走到校门口,给妈妈栾舒乙发了个微信,让她早点过来接她,就在围栏边等着。没过多久,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来跟她说话,说妈妈有事,让她跟他去办公室。林天心想发个微信确认,男孩却说栾舒乙在课堂上,最好别打扰她。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雨又越下越大,所以林天心就上了他的自行车,一起回到淮城大学。
林天心很熟悉去心理学小楼的路,却见男孩越走越远,四周的景物很陌生。她想要跟男孩说话,拍了怕他的肩膀,男孩却没有转过头。
他们到了松树林的工地旁,林天心有点害怕,想要下车。男孩停了下来,对她笑道,要去里面取点东西,让她在外面等等。说完他就拿着伞,打开了工地的铁门,走了进去。
等了好几分钟,男孩还没有出来。林天心见松林静悄悄的,远处的马路却不少人经过,就决定自己走出去。正要迈步时,男孩在里面叫道:“哎哟,过来帮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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