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在前带路:“一进院没人住,都是空的还没有修葺过,可能有危险,你莫要去。厨房在后进,你可以住在那里,旁边有个平时进出的侧门,通常不开街门。我和老爷都在二进。”已经有所克制,他本性没那么客气,“没事也莫要去二进。”
“知道了,只在后进。”江止戈乖巧道,趁这时候,才敢抬头。他看这人的脚就知道是个大块头,再看背影,健硕结实,倒是没他想象的那么壮。江止戈觉得自己还没长开,个子还能再长。
陆言听她的声音像只轻巧的蝴蝶,连走路的声音也像,忍不住回头看。
江止戈早有准备,细碎步,又轻又巧。那村头的女孩走路便是这个样子,江止戈回家时总碰上她,便是相隔这个距离,紧守男女之防。江止戈怯怯地问:“陆少爷,工钱呢。”
陆言方才想起忘记重要事了,哪有问完家室就把人家姑娘往自家领的,他又不是买了人家:“二钱,一个月二钱。还有我不是什么少爷,也是个伺候老爷的,你要唤,唤声大哥即可。”
这个工钱不多,但不能算少。陆言有上街打探,县太爷府上的厨娘每月六钱大厨一两,县里最大的酒店客栈请的大厨每月付八钱,茶寮里打杂的就是二钱。这三进大宅邸破败不堪,连匾额都不挂,有鬼屋之嫌,又偏距闾左之地,陆言行事低调,为免惹人注意,工钱着实不能给高。
多少都无所谓,他就是给一两银子,江止戈兴奋归兴奋,该报仇还是要报仇。报仇还能赚银子,这比买卖听起来值,于是江止戈更乖巧地唤了声“陆大哥”。
江止戈辛苦种地,一年不过那点收成,除去吃喝便所剩无几。这次的盘缠还是他变卖了家产,破釜沉舟,来县城至今三月有余,没想到此处物价极高,跟抢钱似的,他那点银子根本花不了多久,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每日只吃一碗阳春面。
面摊开在这传说闹鬼的宅边,三个铜板一碗,专做苦力生意,量大管饱,没钱人家的小伙子也常来这打牙祭。
街头巷尾的人最爱打探消息,这个鬼宅搬进来的人家始终深居简出,恐怕早就传遍了全县城。陆言忌惮留言,便嘱咐着:“出去记得不要乱说,但凡我听见什么话传出去,你就别干了。”
江止戈唯唯诺诺,应了一声。
后进院不比一进好到哪去,杂草丛生,只在一侧清出来块空地。有口水井,井旁堆着砍完的未砍完的柴。陆言正在劈柴,便听见了敲门声。
空地连着两间屋,陆言指着:“这间柴房,这间厨房,这间是刚收拾住人的。姑娘如果留下,便住这里,有需要就吩咐一声,我们家是不会苛待的。”临近薄暮,光照得这姑娘额上肤色蜡黄,好像枯了的草,陆言想她可能饿了很久,“先做顿晚饭,好吃再雇你。”
江止戈中午吃面时看到告示,一番急忙装扮忙到现在,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打摆,寻常这时候他早便回床上躺着,躺倒翌日中午再去吃面。一听“晚饭”二字,便止不住地咽了口唾沫。
天下谁不是可怜之人,陆言移开目光,朝一旁的杂草看去:“厨房有现成的菜,戊时开饭,到时候我来取。老爷年纪大了,油盐记重些。”话说多了,就不在意说了多少,他终于能说这么一句,“先给自己做点吃的。”
第三章一餐
冷锅冷灶,馒头硬了,锅盖上的水滴上去化开,他是说过可以吃点…….江止戈昂着头,像是如此,这馒头就是他辛苦赚来的。锅里有几个大白馒头。缸里的水见底了,要打,饿着肚子没力气不行。
江止戈两口咬掉半个馒头,眼角酸胀。他把自己弄到这一步,连吃饭钱都没有,好好的大小伙子卖力气也赚得了温饱,现在把自己送到仇人手里,想退也退不了。
囫囵吞的馒头像是热酒,喉咙里又辣又热,饱是没有,倒是不晕了。江止戈还想再吃,又不敢,伸出去的手半路打弯,把塞在胸前的布扶正。他把自己的衣服塞进胸口垫着,不敢大也不敢小,怎么都别扭,还堪堪坠得慌。
江止戈走到井边,撸起袖子准备打水,又赶忙把袖子放下,他虽然白净,常年的地里劳作让青筋明显凸现,都是有力气的样子。得藏着严实了。
殊不知陆言是个老江湖,早看出江小歌是做农活的身子,才认为“江小歌”这人没问题。
打完水,江止戈忍住把身上衣裳脱下来洗的冲动。他是穷,一天吃一碗面,也得勤打水洗衣裳。可惜裙子就一件,换不得。他的需求急切,这种衣裳哪里值七个铜板,仍了都没人捡,挨千刀的糟老婆子,迟早遭报应,一口咬定十个铜板,而他只有七个。
江止戈垫着脚尖蹲在井边把手洗干净,他没法换干净衣裳,至少有双干净手。总而言之,得确定做下来,才能伺机报仇。他想着杀人的法子很多,人也能有很多种死法。虽然他连鸡鸭都没杀过,莫说杀人。
厨房内有蔬菜和腊肉,两道小菜一道大菜焖在锅里,灶里的火不敢熄,小火比大火生猛。
江止戈等了很久,他不怕等,他琢磨着送菜时可以见上一面,饿了那么多日,终于能见到杀父仇人,为此被赶出去也值。他再三告诫自己,不要抬头,他是讨喜的清秀模样,雌雄难辨,但有三分像爹。
陆言日常练轻功,习惯成自然,此时刻意叫厨娘听见,免得吓唬到人家。
江止戈听见了,恍如被老鹰觑见的兔子,把菜摆在托盘上,指腹遭先是盘子烫了一下,又遭锅沿结结实实的烫了一遭。
陆言瞧见她裙底沾了大块化开的草灰,倒没声张,径直接过托盘。
怎么接走了?莫不是不让送?江止戈愣得颤巍巍的,两手空空,下意识便有种冲动:“让……”又忙低下头,像做错了事,舌尖打颤,“让奴、奴……来端。”
“不必送,真的雇了你也是这样,饭菜都由我过来端。只是雇你,不是买你为奴为婢。”连自称都变了,真怯得紧,又不是大宅深院,恨不得家养的都是头牌花魁。陆言瞧得真真切切,她是竭力想留下这份工,他对菜的色与相十分满意,如果老爷也喜欢,这人就可以留下了。近来老爷病得越发严重,离不得人,否则也不必单着风险雇外人进门。
他要见见杀父仇人的模样!江止戈还在尝试跟上去:“馒头太硬了…..切成条和葱一并炒的……”
陆言瞧了眼那炒馒头条,像一盘油汪汪的荤菜,还真没认出来。
“俺们家里都这么吃。”江止戈见他想走忙跟上,亦步亦趋的跟了两步,又觉得贴的太近,略一退后再想跟。然而陆言走得太快,仿佛是怕菜凉了,江止戈只能远远看个背影。
付出那么多!费心费力换妆做饭,连仇人一面都没见到!
江止戈焦急等待,陆言送回来时,他已经收拾好厨房,见到他又有点不自在。
半口饭菜都没剩下,盘里飘着黄绿的菜汁,油星斑驳泛着白花。
陆言没吝啬笑脸,可惜没人看见,他也好久没这么同一个人说那么多话:“老爷决定雇你了。今夜有点晚,我可以送你回去,你也可以暂且歇下,行李明天再回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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