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德宫在后宫比较偏僻的地方,本是预备给皇帝大行之后仍然留居宫中的太后太妃们所居,取颐养天年,德高望重之意,现在却成了思过养德之地,韩成玦也是想得出来。
之前太-祖皇帝的后妃们大多留在了南宫,太-祖皇帝的太子殿下未即位便薨世,太子妃等一早便迁出东宫,如今也留居南宫,惠文帝的后妃们则在皇城大火中多殉节,如今北京城里还没有升级的后妃,养德宫便一直空置。按祖制,无所出的后妃们都要迁出宫外,移居栖霞寺落发为尼,有所出的后妃再怎么多,统共就那么点人,因此养德宫的规模不算大。梁冠璟当初建宫的时候还有一个考量,新帝登基,那先帝的后妃们可以效仿太-祖皇帝时的规矩回南宫颐养天年,也免得有位高权重的后妃比如梁冠璟自己留在京城遏制天子把持朝政。这个意思她表露给韩成玦,希望韩成玦明白自己的心意,养德宫也就是名义上给太后太妃们住的,她是准备回南宫的,这个地方她从未打算居住,是以起名字的时候挺随意,建造的时候更随意。
如今住在养德宫里,就很吃了一些亏,结构不合理,小厨房没有,厢房西晒严重,书房窗外被宫墙阻挡,屋内昏暗无光,庭院狭窄,练一套拳都伸展不开,好在掖庭昭狱的方寸之地更小,她在那里都住了三年半,如今移居养德宫,有一片院子,院子里有几棵歪脖子树,已经觉得不错。
房子既不气派也不华丽,勉强住住,当然她曾经行军打仗风餐露宿,所以对于冬冷夏热的屋子和不给炭火的待遇也没什么说的,挨一挨也就过去了。
怜香惜玉主要是心疼她身份尊贵,劳苦功高,如今却被硬塞一个“炀”字封号,囚禁于此,简直太憋屈了。
梁冠璟自从在昭狱得了消息,知道韩国夫人好好儿留在后宫,都没上过刑,心思也就安定了下来。每天练练拳,无聊看看书,日子一天一天地打发了过去。郑国公主在天禄阁打点过了,每次送来的书都够她看好几天的,有时书里还夹带点纸条,告诉她一些宫外趣闻。比如顾长风要给苏静芝讨个诰命,但她是妾,自古没有给妾室封诰命的道理,为此两人还专门去衙门办了和离,还要掩人耳目,毕竟是太-祖皇帝赐下的婚。这样把苏静芝扶了正,皇帝倒还真的给赐封了诰命。不久苏静芝又给顾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这对女儿集合了父母所长,十分伶俐可爱。这些字条估计韩成玦都过目了,里面没有任何关于苏铭玥的消息,这不合常理。
梁冠璟没有笔墨,也就不能带字条出去,她不想搞得写血书那么夸张,那就算了。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皇帝都知道她冤枉,而冤枉她的人就是皇帝,这冤便没什么好申的了。除了申冤,她无二话。
她想谋逆造反吗?想的,差点也做了,这牢坐的冤也不冤。
如果自己真的刺杀韩成玦,估计那天喝的毒酒就是货真价实的毒酒了。
韩成玦有一点好,他还是一个多少讲点儿道理的人,并非丧心病狂的暴君。而且夫妻多年,他还忍不下心痛下杀手。当然,名声也是要紧的,他不喜欢别人骂他负心薄情,过河拆桥,见异思迁。
另外,他还挺在意梁冠璟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虽然他对梁冠璟的爱已经有限,当初抢亲成婚目的也不单纯,然而若是梁冠璟从未爱过自己,那多少还是挺伤他自尊的。没见那天梁冠璟说因妒生恨,早在他宠幸袁氏起就意欲造反,皇帝陛下那让人哭笑不得的自尊心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很开心原来梁冠璟也会吃那么大的醋,原来梁冠璟也是女人,也是俗人。
梁冠璟扪心自问,她吃袁氏的醋吗?
她第一次听说袁氏的存在,其实只是好奇,待见了袁氏,她就心下了然,简直在肚子说了一声长长的——哦~~~她太明白韩成玦的胃口了,他就喜欢娇弱可怜的江南少女,最好还是之前有过心上人的,袁氏刚刚没了未婚夫君,落难途中相遇,符合韩成玦所有的喜好。包括后来的苏铭玥,甚至王婉妍,都是一个口味。当然,苏静贤例外,那是自己移居栖霞寺静养的时候宠幸的女人,气焰嚣张跋扈的样子,又有点像自己。所以韩成玦也是挺矛盾的一个人,他也喜欢自己这样的。
男人嘛,口味多一点也正常,皇帝陛下后宫三千佳丽,自然各有千秋的好。
梁冠璟住在养德宫有一阵子了,韩成玦从未来看过一眼,然而每天吃了什么,说了什么,看的什么书,都有眼线去乾清宫寝殿汇报,这是他每晚睡前的惯例了。
夫妻做成这样,也是够可以的了。
赵怀瑾每日到养德宫巡视,由于曾经发生过皇后打皇帝两个巴掌,而所有御前侍卫都搞不定皇后,只有赵怀瑾把皇后投入掖庭昭狱的先例,皇帝格外器重赵怀瑾,关押看守梁冠璟的重任就落到赵怀瑾头上。
赵怀瑾对皇后还是恭敬的,但是他抹得开面子,不怕得罪皇后。
现在皇后成了“炀妃”,就更不怕得罪了。
赵怀瑾早晚到养德宫里面走一圈看看,大多时候进了院子,总能看见怜香惜玉二仆正在院子里打拳切磋,正主儿坐在书房里看书,梁冠璟都坐在同一个地方看书,连姿势都几乎保持不变。他知道她以前总是早起练功,这些年无论在养德宫还是在掖庭,她每日到点必然起来练一套拳,其余的时间就是看书,那狱卒与她混熟了,每次两人对话都跟老熟人一样,她要看什么书,狱卒便去跟外面走动的同僚说好了,不出几日便给她寻来。天长日久,几个狱卒与天禄阁的人都熟了,都知道又是昭狱梁氏明日要看的。她爱穿黑地绛红色团云纹的简单服饰,有一次刘广拍马屁说皇后娘娘穿这个颜色很大气,她回答说:大气什么的倒不清楚,主要是耐脏。当时赵怀瑾站在一侧,差点笑出声来。
在昭狱她穿灰色囚服,到了养德宫自由一些,皇帝准她穿黑地绛红色团云纹的常服,金钗玉环之类的首饰是不可能的,头发只草草脑后一束。她原先当皇后的时候就经常这么打扮,现在依然这副打扮,光看外表,还真没什么大差别。
以前嚣张跋扈,脾气暴躁,眼高于顶,坐了三年半的牢,终于老实多了,说话斯斯文文,嗓门也低下去,脸上少了戾气,多了和气。除了一双眼睛依然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看人仿佛如剑似电,一下子就看到人心里去。
赵怀瑾在她手里吃过小亏,脑门上挨筷子捅了两个血窟窿,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让他很是没面子了一阵,当然比起当时傅明晖等人的遭遇,他已经算幸运了。傅明晖见梁冠璟,恨不得绕着走,皇帝身边最引为心腹的御前侍卫是傅明晖,但是傅明晖不是梁冠璟的对手,所以傅明晖领的是羽林卫指挥使的职衔,自己只是个副的,什么事情都是傅明晖说了算,唯独应对梁冠璟,要赵怀瑾出马。
这个女人,皇上一直防着她,赵怀瑾也时常在心中感叹,此女将来必成大器。一个阶下囚,能过得这样不卑不亢,自省自律,这世上没有谁能打败她了,尤其她还是太子生母。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很快养德宫又是一年。
赵怀瑾这一日进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一切如常,他走到养德宫门外,看见守卫们懒懒散散地靠在墙根边上,一年来相安无事,连个猫狗都不来滋扰,戒备的神经难免松懈下来。他勾肩搭背地对一名下属道:“听说老兄最近春风得意,在得月楼逢赌必赢啊?”
那下属笑道:“哪里哪里,不过稍微玩几把,赢几个喝酒钱。”
“要不,咱也玩两把?你可未必能赢我。”赵怀瑾看看宫道前后,在养德宫大门外赌钱,毕竟影响不好,于是他把几个守卫拉到宫门内,几个人在台阶上玩牌九掷骰子,那下属又赢去不少钱,大家吆五喝六,好不痛快。上级带的头,下属们就不用怕怪罪了,纷纷靠过来,便是不赌,看看也好。
梁冠璟本来正对着门坐在椅子里晒着太阳看书,听到喧闹声,有点不满,起身伸个懒腰,她进书房带上了门。怜香惜玉嫌他们吵,也是恨得翻白眼,然而不能抱怨,梁冠璟都没说什么,她们能怎么办?
一会儿怜香进书房添茶,“娘娘,要我去赶人走吗?”
梁冠璟道:“别。”
“吵死人了。”
梁冠璟道:“越吵越好。”
“啊?不会碍着你看书吗?”
梁冠璟笑笑,“你数数有几个人来赌钱了,明日他们来赌钱,你再数数有几个人。”
怜香突然明白过来,都进来赌钱了,那外面便没几个守卫了。
梁冠璟道:“赵怀瑾一贯尽忠职守,值哨期间聚众赌博对御前侍卫来说可是大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又不是赌棍。”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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