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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剑光像是伤心人眼角的泪,划破了夜,惊动了月。林间栖息的乌鸦被剑气惊扰,呱呱怪叫着,腾空而起。

“你当年拒绝了我的追求,若是你过得幸福,那也罢了……偏偏苍天无眼,叫你真情错付无心人,最终落得如此凄惨地步,就连死了都找不到尸首,却单单留下故人之子,以作凭吊。”喻含光悲恸地说,“每每看到他那眉眼,都能让我想起你……怎能叫我不心如刀割!”

他的剑光一挽,直驱而前,正正往墓碑劈去——是太薇剑法最后一诀“无情无心”。眼见墓碑就要被剑芒削落,明镜一惊,正想跳出去制止,不想喻含光已倒转锋芒,抽回劲力。真气猛然反噬,他吐出一口血,又毫不在意地将嘴边血迹擦去。

“伤心人……呃,都是伤心人。”

大概是酒意彻底上头,喻含光终于闹得没力气了,打了个酒嗝,慢慢靠着墓碑坐下后,就再没有声息了。明镜呆立在树后,迷茫和愕然像是决堤洪水,将他迎头淹没。

明镜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伸出手,缓缓地抚摸着被自己擦拭干净的墓碑,就像是十六年前,女人抚摸自己的发心那般温柔。

“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对不起……”明镜轻声说,“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你再等我一会。”

他把唐刀放在了墓前,站起身来,朝着断崖那边,找到了太薇山庄庄主办公室的方向。明镜对舒风卿说了谎,这趟回太薇山庄,并不是来与喻含光辞别的,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再去看师父一眼的勇气。

留在心里的牵绊若是太多,会削弱内心的执念。

明镜再次跪了下来,对着那个方向,重重磕下了三个头。感谢救命之恩,感谢养育之恩,明镜身世坎坷,异于常人,全靠喻含光的关照与保护,才能让他平安顺遂活到了今天,明镜只怕穷尽此生,都无法报完师父的恩情。

师父……他在心里想道。逆徒不肖,不能长伴你老人家身边。愿你余下的日子平稳安详,若有来生,希望能成为你真正的儿子,常伴膝下,再还今世的恩情。

明镜站起身,他像是了却了所有心愿般,表情变得轻松释然。他顺着原路,往山下去了,身影慢慢远去,最终消失在重重密林里。

晌久之后,林子里的落叶被一只鞋踩踏,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响。

一个人背着手从树后走出,是尾随着明镜上后山的喻含光。他来到墓前,看清了墓碑上明镜刻下的文字,面上尽是复杂的神色。

“怎么,他已经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了?”

又一个人从林子里走出,他不是与喻含光同一路的——明镜肯定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这趟辞行居然有这么多人在围观。那竟是校医老头,他在下面看到喻含光尾随明镜,一时兴起,也尾随着喻含光上了后山,结果看到了这么一幕。他摸了摸鼻子,心想是不是自己打扰了他们师徒,喻含光才不好意思出去与明镜辞别。

喻含光的手放在墓碑上,头也不回:“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在我面前就不用继续伪装了吧,师弟……不,”他换了个更为亲昵的称呼,“阿芜。”

校医耸了耸肩。他把手探到脸颊边缘,手指轻挑,一张薄薄的,布满皱纹的人皮面具被揭下来,下面露出了皮肤细嫩白皙的少年脸庞。要是明镜在场,肯定要惊得目瞪口呆——他正是白道生命保险,工号为2357的业务员阿芜。少年的身形与佝偻的校医差不多,装扮起来,连缩骨功都不需要用上。

“多久没看到你在我面前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喻含光转过身来,打量着自己的师弟。明明两人在山庄里时常能见面,他的目光却里充满了怀念的颜色,一如与故人重逢。

“哎呀,人家不好意思嘛。”阿芜作扭捏状,他的声音恢复成了清朗的少年音,“我明明小不了师兄几岁,师兄都已经这般仙风道骨,我却还是一副小鬼头的模样,怕被人说我老不修~”

“倒也不是完全没变,比起当年,变得更油嘴滑舌了。”喻含光苦笑着,“距离你身受青岚蛊毒,我闯入苗寨请求明钰相救,居然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吗……时间未免也过得太快了。”

阿芜闻言,渐渐也收敛了嬉闹的神色。恢复阿芜的身份时,他习惯了使用活泼的语调和表情,只有那样,才能够掩饰他那与外表不符的,日渐老去的内心。收敛了笑容的他看上去是那样沧桑,岁月沉淀在他的眼底,与稚嫩的面容起了强烈的反差。

身体停止生长,是他三十年前身中蛊毒,被人用全身换血的偏方抢救后留下的后遗症。阿芜当年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发育期的少年,时间就这样在他身上停滞了……三十年过去,身边的人和事物都抛下了他,大步向前,就连当年潇洒倜傥的师兄,脸上的皱纹也这样多了。于是他才把自己打扮成年老又好色的校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摆脱过去的时光。

“师兄,这一切都像是冥冥中自有上天安排,一环扣着一环,对于你来说,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他上前几步,来到了明钰的空冢旁,看着墓碑上被明镜刻得歪歪斜斜的文字,“当年若不是我意气用事与青岚族人动手,遭人暗算身中蛊毒,师兄你就不会为了救我,冒死闯入青岚寨,请求青岚蛊女明钰相救;倘若明钰袖手旁观,也不会与师兄你深交,然后有这么一段孽缘……”

“如果没有跟明钰的那段缘分,我也不会遇到明镜这小混蛋,养他这么大,最后还是不听话。”喻含光幽幽地接了阿芜的话,“他的眼睛,跟他的妈妈可真像……每当看到明镜,就能让我想起已逝的人,那样难过,像有人拿把钝刀子在你心上长年累月地磨,明明都疼得习惯了,心却仍是在不停地滴血。而现在,”他叹出一口气,“居然就连那把钝刀子都要离开了吗?”

喻含光永远都忘不了救回明镜的那一天,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却收下了那女人丢给自己的包袱。他还记得明钰不顾自己的阻拦,执意要闯那个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的,困着自己儿子多年的实验室前,笑着对自己说出来的那番话。她的脸上明明是笑着的,眼中却满是愧疚的泪水。

“含光,把那孩子接回来之后,我要把他改名为明镜。”她说,“希望他的心如明镜一般澄亮,能够时刻看清自己与他人。”

但明钰再也没有回来,那番话也就成了她的遗嘱。于是喻含光用明镜称呼那孩子,明镜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师父所起,却不知道,其实那是亲生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殷切叮嘱。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明镜从小身边无父母陪伴,对喻含光的态度比自己亲生父亲要亲近百倍,喻含光又何尝没有把明镜当做自己的孩子般对待呢?尽管这对师徒傲娇别扭得很,谁也没有把话说出口过。喻含光当年追求明钰不成,后来又痛苦地失去了她,本已经做好了终身不娶,膝下无子的觉悟,偏偏这臭小子老是在面前晃啊晃的,搅得他心烦意乱,打又不舍得,骂重了事后又后悔,走远了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明镜可是自己最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啊,喻含光就算讨厌这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明镜抱住酒坛上天台,找自己喝酒的时候,看着明镜吃自己给他捎的特产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满意地一鼓一鼓的时候,又或是学会了一套新招式,兴冲冲来找自己邀功的时候,喻含光总会觉得,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似乎也挺不错。

可是现在,就连明镜也要走了。他在喻含光的不知不觉中长得这样大,终于可以脱离喻含光掩护他的羽翼,自己去飞了……仿佛要飞到一个遥远的,喻含光再也够不到的地方。

喻含光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阿芜,你对明镜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知道很多,但我与他有合同在签,出于保密协议,我不能跟你说。”阿芜说,“最多只能告诉你,他准备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如果你想要阻止他……”少年拇指一弹,腰间的宝剑铮然现出锋芒,面对自己的师兄,太薇山庄的现任庄主,他丝毫没有畏缩,“需得先过我这一关。”

喻含光摇头:“原来你是来拦截我的……不过你放心,我并不打算去阻碍明镜,因为拦他也不会有什么用。”他一挥衣袖,真气打在阿芜的剑柄上,将它收回鞘中,“他们两母子都是这样。当年我极力劝阻明钰不要孤身犯险,她不愿听,夜里偷偷溜了,即便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也毫不畏惧,如今的明镜想必也是一样。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就连佛祖都不能阻拦。”

而且,身为师长,徒儿一心要去做的事情,应当全力支持才行。

喻含光浅浅露出一个笑,似乎有些释然,又有些感伤。他转向了阿芜:“既然签了合同,你不应该还有工作在身?赶紧去吧,不必陪我这个糟老头了。”

“……好。”阿芜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我先走一步,师兄你多保重。”

“去吧去吧。”喻含光挥了挥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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