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回从醒来之后,对周围的人和事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在疼得会摔东西会大声叫骂的一群病人中,贺砚回安静到几乎失去了一个重伤病人该有的存在感。
直到今天。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更叫不醒一个闭着眼睛假寐的瞎子。
护士在贺砚回身边来来回回走动了无数次,轻声试探了数十回,自始至终都没有换来一点反应。
这个人就仿佛一尊被供在恒温箱里的文艺复兴时代的雕塑——好看是好看,但前头都得四四方方地拉上警戒线,写着闲人勿近。
已经晚上了。贺砚回想,外头的风已经开始凉了,不知道凌粟是不是还在醉着,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凌粟爷爷今天出院了,隔壁欢天喜地的。来接他的人很多,大家都和乐融融的,很热闹。
明明就和自己隔着一道帘子,可贺砚回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遥远。
因为那个会掀开帘子,问他是不是等急了的人今天没来,那道轻薄的帘子又成了贺砚回和整个世界的厚重阻隔。
他还会来吗?贺砚回不禁想。
凌粟答应自己的他们以后还能见,算数吗?
自己和凌粟在心里偷偷说好的事情,凌粟会知道吗。
他如果就这么等着,会等来凌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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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易行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很热闹,但坐在场中间的凌粟却总觉得心神不宁。
仪式在下午就已经举行了,一双璧人在早春的草坪上互换戒指的场面美得令人动容,凌粟安静地坐在后排,目睹着他们相视而笑的场景,心里甚至泛起了些宁静。
新娘很漂亮,举止非常优雅,是个有学识的精英女神。
听说她有个非常厉害的母家,对易行家来说都是个要仰望的存在。
凌粟是真没什么感觉,也是真的打从心底里的祝福,并且在这一整个下午中,他其实并没有分出太多的感情给这场大家都以为本该让他心碎的婚礼。
凌粟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直有种强烈的预感,让他想回去看看贺砚回。
“今天什么时候能回去?”
晚上的饭桌上,凌粟推辞了旁边桌过来敬酒的人,皱着眉头转头问旁边的关牧州。
关牧州正在敲手里的龙虾,闻言连头都没转:“晚上吧,明天好像还有活动,要是想住还能住一天。”
易行的婚礼更像是两个世家展示家学和家底的博览会,各种活动和表演层出不穷。女主人也也非常周到,把每个客人都照顾得很好,让大家随便转转都能在庄园里找到不少乐子。
凌粟摇头:“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晚了,我想回去。”
“那就晚上吧,等晚宴结束了应该会有回去的车。”
“那都该多晚了。”凌粟皱起眉头,“回去又该半夜了。”
医院的探视时间结束得早,他连住院部都进不去。
“我先走了。”凌粟想了想,拿起座椅上的西装外套,拍了拍关牧州的肩俯身凑在他耳边说,“礼金我也给了,我就先走了。”
“不是,你走啥啊,他们都还没敬酒。”关牧州放下手里的龙虾,一脸疑惑地转头,“你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店里出事了?”
“没有。我就想回去看看贺先生,我打车回去,你慢慢玩儿。”凌粟说完,就果断地站起了身,不顾后头关牧州有开始絮絮叨叨的数落,大步向场外走去。
夜里的风有点凉,凌粟拎着自己西装外套,单手扶着栏杆拾级而下。
庄园里繁复的楼梯让凌粟走了一段额头就已经微微泛上了汗,他干脆把西装外套扔在了肩上,在绿荫的小道上快步跑了起来。
刚才他在宴会厅里就打好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明亮的大灯照着在夜晚中略显阴森的庄园。
车里的司机刚抬眼,就看见里头一个穿着规整白色西装的娃娃脸正向自己奋力奔跑而来,嘴上带着的隐隐笑容让人仿佛是在夜晚见到了太阳。
“师傅。”小年轻上车,凑过来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微微喘气,笑着说,“三院住院部!麻烦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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