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懒得理睬二人,自行飞奔而去,前往皇城最为阴森可怖之地。
这里的酷刑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是已经受过杖刑的张子初是万万不能承受的。他发了疯一样的赶路,很快就到了大理寺,直奔大牢。
他深知如果与大理寺的人理论,恐怕等到他见到张子初,那人只剩下一把骨头。
大理寺守在牢房的狱卒并不认得他,见有人擅闯,众人一拥而上。齐御风心中着急,也不解释,出手狠准快,一下子就制服了众人。他直奔牢房而去,但见到处都是囚犯,刚才竟一时忘记抓一个狱卒问张子初关在何处。
忽然身后有人,他不及转身,伸手就将那人的手腕握住,但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风,你快松手!”
他转身看来,不知为何,乔东脸上依稀闪过一丝恼意,与平常嬉笑模样大不相同。两人未及再说,乔东不等齐御风反应,就拉着他的手往里面的牢房走去。
外面狱卒早已冲杀进来,乔东喝道:“你们连风将军都不认得了吗?还不快退下!”
两人慢慢走到最里面的牢房,但见一人趴在草席上,身上盖着锦被,旁边有一精致食盒。
锦被挡住了他的囚衣,看不出血迹,齐御风有些着急,正要上前,却被拉住了。
“你不要着急,他的伤势虽重,但我刚才运功护住他的心脉,又带人给他敷了药,应该无碍。你们这次是怎么了?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肯说,只嚷着要等你来。过一会儿又改主意,说万一你赶不及,他又断了气,就让我带话给你。”乔东有些犹疑的看着他,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他让你带什么话,你直说就是。”齐御风暗恨自己来迟一步,竟连乔东也比不上。
“他说他从来也不喜欢你,也不在意陈三月,若他不巧死了,应该能马上投个好胎,让你不要想太多。他还说……”乔东话说得很慢,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齐御风因为高热和担心张子初,精神高度紧张,此时更是焦躁不安。
“他让你小心皇后,还说不要相信你手下那个叫孙名实的人,另外还叫你永远别入锁仙林。”
“你确定他说的是孙名实?”齐御风一边问,心中却是非常惊愕,前面两条倒也罢了,锁仙林是个什么地方,他怎么从未听过。
“对。还有就是,他说从来也不喜欢你的时候,眼睛没敢看我,我觉得这不是真心话。”乔东默默补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去应付大理寺那些狗官,我先在这里等他醒了,把话当面说清楚。”
“小风,你的高热还没退,他一时也醒不来,不如先去服药。你若一直这样,又怎么有力气还他清白?”
“你别说了,等下初五来定会带着那些药,我吃了就是。”
“我刚才找大夫给他的时候,已经和大夫要了药丸,你先服下吧。”
齐御风点了点头,接过药丸,便独自进来牢房。他坐在旁边的草席上,伸手去探他的脉息,但见十分微弱,心中不免有些后怕。想起昨日还和他大吵了一架,而这个人满嘴胡话,也就自己这个棒槌会当真。如果他真是那种为了利益可以出卖身体的人,又怎么会和自己坦白,不是更应该抱紧他这根粗大腿的吗?人在冲动的时候,果然会犯蠢,连那种话也信。
他俯身把脸贴在地上,对趴着的张子初持平,但见他脸色惨白,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眉宇间带着一丝丝愁苦不安之色。他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但见眉头顿时平整下去。他小心揭起锦被,但见背上囚衣带血,有些破破烂烂,漏出里面裹着伤药的白色布巾。
忙碌了一天,他本已疲惫至极,此时见到张子初的伤口,顿时全身血液沸腾,半分睡意也无。他不自觉的散发出骇人的杀气,很快就吵醒了睡着的病人。
张子初睁开眼,但见齐御风平躺在旁边的茅草堆里,也是趴着,正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吗?”他说着闭上眼,然后猛然睁开,入眼的还是一脸铁青的齐御风。
他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你还要生我的气,那也不必到我面前给我看啊。反正我也要死了,你就不能发发善心不要这样甩脸色给我。我不想死之前,见你的最后一面,就是你气得好像一只爆炸的河豚。”
“张子初,是哪个王八蛋说你要死了?”齐御风尽可能收敛神色,但眉宇间的戾气却显可怕。
“这还用人说吗?你们这里的杖刑真不是人挨的,痛得我恨不得马上死了。……偏偏死不了,刚才进来看到好多刑具……一件比一件可怕,我还不如咬舌自尽比较快。”他受的伤重,此时一连说了这么多字,早已喘不上气。
“为什么你见到乔东还可以和他好好说话,见到我就只有死啊活啊的?”
“那我不说话,你别生气。”他早已气力全空,再也没办法和风将军拌嘴。想到等会儿万一真的嗝屁,还是不要留下遗憾的好,他又勉强说道:“刚才骗你的……我没觉得很疼,反正痛到最后就……麻木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齐御风见他如此吃力,心中万分不忍,连忙道:“你说。”
“我想摸一摸你的脸,可以吗?”
不等他再说,齐御风已经轻轻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但见他有气无力的摸了好一会儿,几不可闻地叹道:“你怎么这么好看呢。”
他的手指拂过齐御风的脸颊,又问:“三月,如果少爷要先走一步,你可以不可以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第27章
重生以后,齐御风很少再回想从前的陈三月,但是这一刻,当时临死之前的一切又清晰地涌上心头。那时候在风雪中一心寻死的陈三月,挨饿受冻,满身是伤躺在雪地里等着他的少爷。等来的是生死不论四个字,他那么的绝望,恨到尽头,便只想投胎个好人家,忘记他的少爷。可是再度醒来,他发现深入骨髓的情绪不管是什么,都很难消除。
眼前这个人比当时的自己还要幸运,有人帮忙敷药,有人给他吃食,还有锦被在身,哪怕在囚牢之中,也远比冰天雪地要温暖许多。唯一的不同是,他死前已经万念俱灰,可张子初哪怕到了这地步,还在记挂着他。少爷那时候为什么能这么狠,就算设计想让他离开张府,何至于要做到那种地步。
他忽然有些怨恨起来,但转念一想,很多事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就好像现在,他无法提前阻止张子初受杖刑,张子初当初是不是也没想到他的境地比想得要凄惨,以至于要寻死了事?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喊三月,齐御风当然不认为他知道自己重生,心想也许他在气空力竭之际精神错乱。但他又怎么会问出能不能一个人活下去这样的话,他们相识日浅,何至于要到生死与共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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