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侯脸上的肌肉跳了跳,韩元的目光一向尖锐,他既开口就必定有几分真实,便开口道:“可能让我见见那几人?”
韩元等的就是这句话,对外吩咐一声,就有人守卫押着三个大汉进门,卫国侯漆黑的眼眸缩了缩,韩元蓦地觉得这步棋走对了,面上笑意如旧,道:“侯爷认识他们?他们也是南衙禁军的人。”
“不认识。”卫国侯冷冷吐出几个字,目光恨不得将这几人生吞活剥了去。
几个大汉本就指望着卫国侯救他们,听见他喊不认识,心里顿时冷了很多,不管不顾喊道:“侯爷,是魏副指挥使让我等去杀人的,他说就算失手被擒,上面有您顶着的,您不能翻脸不认我们。”
韩元冷了脸,斥道:“胡说什么,侯爷怎么会让你们去刺杀君相,那可是陛下特意请回来的人。”
卫国侯眼里涌动着暗流,看向韩元,略拱手一礼:“我真的不认识他们,直接交由刑部。”
刺杀君琂,这个罪名太大,卫国侯府万万承担不起的,卫怀慎心中有了计量,咬牙不承认这件事,别人也不会拿他问罪。
大汉们被绑着四肢,爬到他脚下,急得大喊道:“侯爷,我们并没有去刺杀君相,指挥使让我们去杀一个眉梢带着朱砂的少年,给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陛下作对啊。”
韩元坐在一旁,悠闲地品茶,静等着卫国侯的反应。
卫国侯说不是震惊也是假的,更多的是后怕,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被韩元拿到这么大的把柄,二是家里的丑事竟被外人先知道,他咬牙瞪着几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脸色崩不住,道:“既然是我家事,那请将军高抬贵手,将这三人交给我处置。”
韩元将茶盏搁下,慷慨道:“也可,但魏明此人怕是不能担任副指挥使了,侯爷让他自己请辞,或许还有些面子,若是我动手,就不仅仅这样了。”
这句话是故意说出来的,韩元也为人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偏心的父亲,知道魏明追杀卫世子,连问一句人是否安全都懒得问,着实让人心寒。
他更明白君相的意思了,闹大了吃亏的还是卫世子,打了魏家的人,让魏家颜面尽失,卫怀慎指不定可怜人家,反怪卫世子不懂事,为何不在家里说,闹得天下人尽知。
心里讽刺后,他从怀里拿出证词,道:“这是三人的证词,侯爷要处置,我就不好越俎代庖,自然就交给侯爷,天色黑了就不留侯爷用晚饭了。”
卫怀慎哪儿有心思吃饭,将几人迫不及待地带回侯府,又命人将魏明喊来,侯府里灯一夜未熄,具体怎么合理处置的,韩元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去打听。
他在第二日将剩下的一份证词送到君府,与君琂说清了此事。君琂也不推脱,接过证词,道:“侯爷问及世子的事,你如何说的?”
韩元摇首,“我知晓你将人藏在侯府治病,就准备好托词,谁知人家父亲一个字没问,就带人回府了,白白让我想了这么久的腹稿。”
君琂也掩饰不住淡淡惊讶,可以明白卫长宁选择跟着她的意思了,这样的家回去后,眼睛还会有复明的那日吗?
眼睛能看见时,时刻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在侯府内孤苦一人活着;现在看不见,明枪还是暗箭都看不见,哪怕她再坚强也会有撑不下去的那一日。
*****
长安城的冬日略显干燥,庭院里刮过一阵风,更添几分寒意。
君琂回长安城后,陆陆续续地有许多人前来拜谒,君琂便设宴招待,许多人不请自来。君琂没有请皇室中人,但设宴那日,细细看去,三位争储的皇子一位都不缺,包括宸阳公主李瑾。
李瑾是带着王贵妃的贺礼而来的,皇子在外开设府邸,李瑾不同,她未曾婚配就一直住在宫里,东宫里面是空的,人人都争着想要进去。
秦王李樾最大,皇帝长子,率先来的,君琂在书房里与韩元谈话,听到秦王的名字,微微含笑。韩元明看是帝党,但具体偏向谁,是个难以解开的迷局。他不好久待,就去其他院子里避避。
君琂出去应付的时候,其他两位皇子敏王与靖王也都站在花厅里,对着一副梨木时令屏风探讨。
几人见到君琂,都俯身一礼,唤道:“君太傅。”
君琂复起后,皇帝令她教皇子们的学业,其实就是个幌子,人人心里清楚,心照不宣。最小的九殿下李瑾都已及笄,学业更是谈不上的。
皇帝就想将人留在长安城,太傅一职看似是虚衔,但调动性很大,皇帝不能打理朝政时,太傅可代为管理朝堂。因此,这个官位令蔺相一党无法反驳。
厅中的屏风不过是应景的,上面最惹眼的就是题词,几人在讨论出处,秦王信誓旦旦道是当代大儒所写;他历来强悍,刻意打压弟弟。
敏王李晖排第三,上面是位早已出降的公主,他手伸得很广,暗地里敛财,长安城内的织造与各处酒楼,包括外面的盐运都有他的产业,那些东西是朝廷的底,他顺手就捞,也没人看得出来。
他摇首不应,道:“我看就是位寻常人所写,你看笔锋张扬,压不住的气势,初出牛犊不怕虎。”
唯独靖王没有说话,负手而立,一双眼墨色湛湛,他比李瑾大四岁,皇帝的六子,在两哥哥前头他不占任何优势,今日过来无非是他母妃要求的。
他不说话,添了几分帝王家特有的气定神闲,秦王见不得他这样,蹙眉道:“六弟好像知晓出处,哥哥见你胸有成竹的样子。”
靖王显出被迫的模样,低声道:“大哥,六弟觉得这句词像是代王兄所写,她的字迹就是如此张扬,与皇祖父像了几分。”
君琂微微一怔,三人同时看向她。厅里顿时寂静下来,其他人也走过来观望,君琂笑道;“这是阿齐题着玩的,没想到让三位殿下看到了,这幅屏风本搁置在库房,许是婢女疏忽拿错了,臣命人撤出去。”
她匆匆命人撤去,眼中的眷恋显而易见,众人也能看得清楚,对于当初那件‘迷惑废帝’的婚事,俱都抱着观望的态度。
君琂是个心性果断的女子,成亲这样的大事,怎会儿戏,多半还是动情的。
李瑾来时恰好见到婢女搬着屏风不知去何处,她脚步一顿,先冲着君琂行礼,盈盈笑道:“君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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