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信了吧?”罗伊笑眯眯地站直,重新拿起苹果汁。
“信……什么?”
“我的智齿很整齐啊。”
爱德的脑袋“砰”地一声冒了烟。
少年声嘶力竭地把对方狠狠推了一把,像是这样就能避免被对方看见自己脸颊通红的样子。
“神经病!!你他圌妈被打穿肚子的毛病,跟你脑子的毛病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还看什么病?回家等死吧!”
他把自己能搜刮出的恶言恶语都翻倒了个遍,但罗伊看起来却一点都没有收到伤害。他拉过爱德的肩膀,哼着小调继续往刚才的方向继续走去,爱德气得跳脚却怎么也扭不过他,只得跟着他往医院方向慢慢走去。他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哼的小调居然是《欢乐颂》。
妈圌的智障!真想打死他!
“罗伊.马斯坦古,”爱德狠狠抹了一把红透的脸,磨着牙说道,“你这样没轻没重的傻圌逼,为什么能乐呵地活到今天?”
听到爱德咬牙切齿的问话,罗伊却得意洋洋地笑了,“因为苹果很健康啊。”
哎哟我的天哪,他该不会真的相信“一天一个苹果就能远离医生”这种屁话吧?
爱德悻悻地说,“真是难以置信,现在还有人相信靠吃个果子就能长命百岁。你是被社区楼下卖保健品的小贩洗圌脑的老太太吗?”
罗伊呡了一口果汁,戏剧性十足地做出夸张的沉迷表情,随后刻意做出愤世嫉俗的表情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中怀疑论支持者真是越来越多了,连‘苹果使人远离病痛’的道理都不信了。”
“如果苹果能使你远离病痛,”爱德哼了一声,伸手指了一下远处,然后赶紧将手从寒风中塞回衣袋里,“那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闻言,罗伊越发不服气了,“让我在这次浩圌劫中远离医院?那么大的责任就不要推卸在苹果的头上了好吗?”
“你这种作死鬼就应该买诺X亚。”
爱德说罢,罗伊便大声笑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街道的阒静无人,也许是因为一旁茂密树林的空旷幽深,也许是因为结冰积雪的坚实光洁,那声欢笑显得出奇得响亮明快。爱德记忆中,有过幸灾乐祸的尖笑,有过强忍悲伤的苦笑,也当然有世间无数蠢货们发出的无忧无虑的傻笑——可他从没听过那么敞亮真诚的笑声,也从没哪声笑声像罗伊的那样富有感染力,让他自己都忍不住加深笑意。
一只棕灰色的小狐狸从一旁的树林里窜了出来,然后径直地越过狭窄的马路、跳进另一边的树林。罗伊慢吞吞地将果汁罐举到唇前,突然说道,“我的家乡在波特兰。”
“诶?”爱德睁大眼睛,惊讶地看向罗伊。他从没想过罗伊会对自己说这些,好像这句简单的介绍本身一直都掩藏在长久以来的某道防线之后,而爱德一直都是只能站在防线之外、眼巴巴地往里张望的那个人。但罗伊没有理由说谎,他倾吐的声音那么简单直白,像是将自己摊开在爱德的面前一样。他听见自己犹豫的声音,像是无法相信突然推到自己面前的至宝。爱德说,“我以为你是伯克利人?”
罗伊微微笑了笑。
“爱德,”罗伊又呡了口果汁,“你的家乡在爱达荷的哪里?”
爱德愣了愣,然后慢慢看向远处,“刘易斯顿。”
他扬起头,呵出一缕悠长的白烟,直直地升往遥远的天际。罗伊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对那里的记忆也不是很多,因为我父母离世后我就离开了那里、开始在各式各样的福利院和寄宿家庭里辗转……后来再搬到伯克利,在那里安顿下来。但在此之前我记得我是出生在俄勒冈的,维拉梅特河谷的波特兰附近。”
听到这里,爱德微微地笑了。“怪不得那么喜欢苹果啊你个傻圌逼。”
“不是我喜欢,只是你不喜欢。”罗伊笑道,“但那里确实如此,漫山遍野都是苹果林。是不是很滑稽?我大学时有一次偷了妈妈圌的车开到原则上是我出生家的地方。那里的小屋早就在几经转手后归当地政圌府所有,变成了供游客们休息的观光餐厅。我在那里作为游客坐了半天,点了个完全不好吃的苹果派,却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曾在这里生活过,甚至也已经不记得自己父母长什么样子——我跟普通游客,根本没有区别。但我却记得后山溪谷周围的苹果林。我小时候那里当然不会有那么多采苹果的游客,但确实是那里。”
风自远处吹来,树林在耳畔哗哗作响,罗伊喝空的罐子被信手扔进了恰巧经过的垃圌圾箱,发出空荡悠长的敲击声。爱德静默许久,他再一次想起了自己和阿尔在谷堆上看星星,想起了母亲气恼地将他们从上面拎下来轻声呵斥,就像提一只小海豹和一只小企鹅。而他们在土豆地后的小屋仍陷没在树林茂密的山坡里,如果妈妈在,此刻一定也在牵挂着她的两个孩子、和她今生挚爱的丈夫。爱德知道。
他说,“我想大概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
“嗯?”
“我说你会记得那里的理由,”爱德说,“也许是因为你小时候……我是说,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屁孩,你什么都还不记得的时候……你的妈妈和爸爸也许曾带着你到你所说的那个地方去……当然,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有可能,只是有可能,你的妈妈抱着你去看山谷里刚开的苹果花,或者把你放在地上、篮子里之类的,一边照看你一边摘丰收的苹果……而你的爸爸,也许曾带你去溪流附近钓鱼。当然那时的你肯定不会,就只是坐在旁边添乱,但是你的爸爸会带你过去,一边照看你、一边……马斯坦古?”
爱德抬起头,只见罗伊正别着头、刻意将自己的脸转向街道外。爱德轻声说,“罗伊?”
“没事。”罗伊背过脸,爱德看不见他,只能看到他月光下清白的后颈和发丝下的耳廓。可他的声音却能被捕捉,包括声音里每一个难以遏制的发抖,听得爱德华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睛,才好容易遏制住此刻汹涌而出的心情。他从未像此刻那样渴望拥抱他,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摸圌摸圌他的背脊。
然后,他张开眼。只见此刻罗伊也已然转了过来,正低头注视着自己。
那是和数分钟前那段羞耻play时截然不同的目光,比起诱人堕落的陷阱,更像是此刻明媚而忧郁的月光。爱德站在原地,而罗伊背对着明月、无言地俯视着他,目光里没有一以贯之的戏谑、亦褪去了方才浸沐的喜悦,沉寂如孤独的月夜。他突然想起了很早之前,自己被下圌药后爬在莉莎汽车上发疯时的场景。画面在不清醒的记忆力似真似假、混沌不清,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那时哈勃克大呼小叫着问罗伊那我们拿爱德怎么办,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那时罗伊倚靠在车门上眺望着深不见底的远方。
然后他回过头,默默地注视着爱德华。
那是他当时无能思考、事后也难以理解的目光。看起来比谁都清醒,比谁都冷酷,又因此比谁都哀伤。罗伊.马斯坦古像是从那一刻起超离了当下的时间本身;而爱德在他的眼里也脱离了当下的时间空间,变成了一个窥视的容器,像是在透过爱德清澈的眼睛勘探、思量着过去、现在、未来。
当时的罗伊回答,那我带他回去吧。
此刻的罗伊对爱德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该多好。”
直到后来,爱德才理解罗伊说的这句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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