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敲了敲门”,不过敲门声被凿击声掩盖了;他只得跟“针线”比速度,向尚未合拢的地方接着攀岩。相较刚才的地形,锡箔纸餐盒这块就友好多了;倒不是这里更好落脚,而是这对路之来说是熟悉的地方,是以前爬月亮爬太阳的时候接触过很多次的。
“哎呀,又开始聒噪了,烦。”
缓慢的,囊括了广阔空间的声音。
路之抬头看了一眼血色巨人的脸,尽管看不到什么,他却觉得那张脸上挤满了恼怒。这是路之第二次听到这位说话,上一次是“咦——长虫了?”
“烦啊,真烦。”
对面,乳白色的那位兄弟回应说。
“看——虫子爬出来了哦。”过了会儿,“巨型白色音响”轰然作响。巨人们的“面部”没有能组合出丰富表情的五官,他们的情绪传达,全靠声音。闻声,红色巨人惊诧道:“多恶心啊,在哪儿?”
“我帮你吹。”
话音落下,起风,路之顺着锡箔纸“草叶”跌进了失去形状的月亮。风很大,刮了很久,路之被卷了一阵,落下来的一瞬间,身上有点疼。
第44章chapterforty-four
路之被人扶了一下。他站起来,正要道谢,对方忽然塞给他一个树枝编的篮子,篮子里边满满当当全是石头。路之倒不是力气小,只不过猝不及防,不由被篮子牵得弯了弯腰。这时他发现自己摔在了一群人的后面;这些人的集合并不有序,甚至堪称混乱,所以他这位天外来客才不至于惹人注目。
定了定,路之看清递给他石头的是个小男生;面庞虽稚嫩,身上却很结实;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长到一些成年人的高度了。男孩因为路之询问的目光怔了一下,见路之半天没说话,便又弯腰捡石头,往手里的另外一只篮子里填。
人群拥挤,路之被搡得头疼。暂时忘了分辨东南西北,他随便拍了某个人的肩膀,问这里是在做什么。然那人在喧嚷和骚动中觉着不舒坦,抖了一下,把肩膀上的“异物”抖掉,也没听见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望去,路之看见了天空的裂痕。
以及姚一。
离得不算远,姚一满身的血色对路之而言格外清晰。他整个人像在血滩上滚了一遭,裹上了斑驳的痕迹;草绿的浅色外套已经被染得很难看了。符合“姚先生”作风的是,他波澜不惊,手里的“针线活”有条不紊;路之想象得出他的眼睛里没有人山人海,只映得出一道裂口和一线红白交接的天。
大概是被摔得迟钝了,路之这才意识到他在人群中感受到的恶意,其目标是锡箔纸墙壁上一言不发的姚一。这群人中,莫名酝酿着一种怨愤;而之所以他们没离银白色墙壁更近一点,是因为许易行他们在姚一和人群之间,拉出了一条人砌的界限。
路之在那条线里数出了称呼姚一为“领队”的五个人,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好像有过一面之缘但彼此叫不出名字的面孔。森林不算大,来来往往间,人跟人很容易混个脸熟;再收回目光,路之发现身边这堆乌合之众,显得就极为陌生了。
被姚一他们圈定了活动范围的“游荡者”,路之确实不怎么见过。
于是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就不难解释了。自以为被“压抑”久了的人,总要找一个机会翻天。现在,天塌了,人们相信的东西崩坏了,实在是煽动人心的最佳时机,千载难逢。
把旁边的几个人一拨,路之找到刚才那个小男生,将树枝篮子甩在他旁边。
男孩被吓了一跳,这时一女人在他跟前一拦,面向路之。看面相女人是男孩的家长:“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好心好意给你……”路之打断她:“好心好意捡石头?捡石头做什么?打人吗?”女人脸色一沉:“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着,要打人不成?!”
一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哎哎,我说几位,这就不对了嘛。非常时刻要一致对外嘛;鸡毛蒜皮的小事,等大家解决问题以后再谈。”过来和事的是个戴黑框眼镜女孩,半长发披肩,还背着被笔记本电脑撑成了方形的帆布包。
路之:“解决问题?什么问题要解决?”他指了下姚一的方位,脸上是不爽青年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要招人打架。说来,刚刚他看到姚一的时候就满心是火,还真像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那女孩眉毛一拧,一本正经:“争取权利的问题。”
路之把对方盯得发毛。
女孩嚼着字:“人身自由权,知晓权。”
路之笑:“这里的人好说话,大家想要种地织布的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吧。”女孩这才开始怀疑路之到底是哪头的,抿着嘴想了想,终于还是被带了节奏:“种地织布?”“森林里信奉‘人各安其位’,外来的人没有稳定的工作,安稳起见,‘游荡者’被安排在林子里白吃白喝。听起来,大家要争取的‘权利’,不就是要和森林里其他人一样吗。大家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林子里的人应该很高兴才对。不知道各位是不是表达得不清楚,才引起什么误会了。”
路之的话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一时间路之成了一个小圈子的中心;十几二十个人把他和那位大学女生围在一起。无疑,舆论的矛头齐齐指向了路之;而女孩代表了正义,义正辞严地说“游荡者”是个带有歧视色彩的称呼,还有,森林里的人给他们灌注一堆神话的做法,是洗脑,是欺骗,是不把人当人。
一帮人高呼着要“真相”,要“尊重”,就差手握成拳举臂上下了。
路之反正就是在瞎扯,众人被他激怒是意料之中;有人觉得他那些专意讽刺的话有道理才见鬼。
女孩把她装着电脑的书包一撂。不是想要干什么,纯粹是要用摔东西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怒,证明自己的立场。路之看了看她,不想说话,又转头望向姚一。每当视野不清晰的时候,路之就会像所有戴惯了眼镜的人一样扶一扶鼻托;总是碰空的感觉挺不好。
姚一的速度慢了不少。姚一也是普通人,连续做耗费体力的事情那么久,是个人都会累。
他身上的血是哪来的?林子里他守护了那么久的平静被打破了,现下乱成一团,会不会有人帮他分担难受?
不如意的小沮丧好理解,关乎生死的大悲痛也好理解。但姚一心里的那块阴影是特殊的,少为人知,知道的人也不一定明白,明白的人也不一定能有切身感受。路之自以为了解姚一,却承认难以把姚一的痛苦纳为自己的痛苦;他难过的地方在于姚一不好受,他的心情和那个人的心情是因果关系,不是并行的关系。
“这里的人思路根本不对,”女孩说,“他们应该向外积极探索,而不是把自己泡在谎言的蜜罐里。来自‘外面’的我们是舰队,森林的迷梦我们打破了。等他们想通了,会感谢我们的。”
路之没转头,继续盯着锡箔纸墙壁上丑陋的疤:“你们撕掉了锡箔纸,那你们还他们一个真相啊。外面不是天堂……地狱的话,大家一无所知不是更好吗。”他听见女孩吸气的声音——那种想说话但突然找不到词句的吸气声。
“教科书也不会讴歌侵略者啊。”路之说。
“他们知道真相!他们只是不想我们知道!”女孩的声调高了上去;现在的她热衷于做一个具体形象可有可无的广播,“他们恐惧异乡人的力量,所以他们囚禁我们!”路之:“姐姐,大家找不到回家的路,这里的人也不能帮大家找到回家的路……无能为力,所以气愤所以埋怨,是这个道理吗?”
人群里,那男孩的母亲伸手指点:“这人是林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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