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抿了口咖啡,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入口中。
她是个主动的人,喜欢什么就去追什么,跟谁都能聊得来。能接近舒清的机会太多了,她毫不费力就拿到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那时候还没有微信,手机不智能,网络也不发达,生活远不如现在方便。
杜薇的声音像电影旁白,在脑海里放映着她自己青春年少的时光。
“大二下学期刚开学,阿清就着手准备环球飞行了,你知道吗,学校老师都说她是为天空而生的,大概上辈子是只鸟吧……”
她说着说着,眼底泛起柔和的光晕,唇角的弧度情不自禁变深。
二十岁,同龄人还在课堂上学习理论知识,舒清却早在入学前就拿到了飞行执照,独自驾驶着小飞机环绕地球旅行,看遍世界上大多数绝美的风景。
这件事让舒清名声大噪,各种采访接踵而至,但是她全部拒之门外,只接受了一位女摄影师的拜访。
“那个摄影师叫颜文馨。”银匙从杜薇手中脱落,跌进已经半凉的咖啡里,她的语气陡然低落。
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眼底氤氲的水汽凝结成一层厚厚的霜。
林宜诺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她们就一来二去搞上了啊,哈哈哈哈……”
杜薇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捏起银匙用力地搅着杯中混浊苦涩的液体,像是自言自语:“颜文馨给阿清拍了很多照片,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阿清家底深厚,年纪轻轻就有属于自己的小飞机,还早早地去国外考了执照,不过她从来没对我说过家里的事。”
说到关键处,林宜诺直觉会听到自己最想知道的事,不由屏住了呼吸,把叉子上没吃完的蛋糕放回小碟。
颜文馨比舒清大五岁,在摄影圈内小有名气,参加过许多展会,作品也多次获奖。她们从陌生人到恋人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进展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就在杜薇准备表白之时,适逢同性婚姻法通过,舒清与颜文馨闪电般领了证,偷偷的。
“我对她表白,她拒绝了我,理由是没感觉,直到我偶然翻到她微博小号,上面有婚纱照和结婚证,还有她跟颜文馨的亲密合影,我才知道她们居然结婚了。”
“然后我去问她,她才说了实话,她们不仅结了婚,还去做了试管,就等着移植胚胎,大学毕业刚好孩子出生,一个美满的家庭,呵呵。”
杜薇拎起银匙重重地捅进蛋糕里。
林宜诺心里一惊,“是谁移植胚胎?在学校能怀孕?”
“颜文馨。”
“噢……”神经松懈下来。
杜薇冷笑道:”她就是个代孕的,那胚胎用的是舒清的卵,精子库里挑的白人博士,跟她半毛钱血缘关系都没有。”
林宜诺猛地深吸了口气。
这种操作实在很挑战道德伦理,她脑海中隐约浮起一个字:渣。
那年舒清大三,已经确定毕业后去华元航空工作,而大四一整年,她忙于换照考试和改装训练,又要陪伴妻子,杜薇几乎见不上她。
毕业后,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各取两人的姓氏,加一个瑶字,叫颜舒瑶。
“航司来学校选人,我放弃了离家近的联亚航空,跟她一起来这里。当时我对自己说,没关系,做朋友做同事,都好,可是我不甘心,我一直都以为她明白我的心意……”
语气渐轻,杜薇的眼睛有些红,唇边却依然带着笑。
“起初挺好,她的小家庭其乐融融,后来那女人的妈知道了,气得要命,觉得是舒清拐骗她女儿,还生了个跟颜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又觉得咱们行业天天帅哥美女看着,私生活混乱,总之,闹了好几年。”
杜薇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讲到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林宜诺有些着急,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颜文馨死了。”
“怎么死的?”
杜薇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掉海里淹死的。”
林宜诺:“……?!”
这些日子以来,她想过无数种舒清口中的妻子的死因,也许是患了绝症,也许是出了车祸,也许是抑郁自杀,却唯独没想过是溺水而亡。
江城靠海,港口众多,沙滩景点数不胜数。
是意外吗?
总不可能是人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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