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沐城说:“月朝,来,这位呢就是省林业厅办公室白贺炜白主任;白主任,这是我们沐城集团的龚月朝龚总,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时沐城早已经不在公开场合称呼龚月朝为“小老师”了,虽然私底下还是爱这么叫他,完全把他当自己兄弟在宠。
龚月朝不再胡思乱想,主动伸出手,笑着与对方打起了招呼,说:“白主任,你好,我是龚月朝,这次我们的用地项目能成功审批,还是多亏了你。”
白贺炜立刻鞠起了看起来很是温和的笑意,一扫走进这件包间时伴随的冷峻,谦虚道:“哪里的话,举手之劳罢了。”随后便握住了他那只冰冷的手,两个人的两只手交握的一瞬间,白贺炜手心的温度便传递给了他,与那笑顿时融为了一体。
龚月朝一时间有些错愕,这是预想的与现实不一样而产生的情绪。他自问这段时间经常与各个部门的大大小小的官员打交道,可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发现与这人同样的感觉,又或者说,他的同龄人中鲜少有这人的同类。但非要说联系,他的脑海里只会出现一个人,那就是张明峰——这人几乎与张明峰的成长轨迹相同:“官二代”,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想当初,张明峰就扬着他那张写着满满孤傲的脸,用手点着他的额头,用那种嘲讽的语气对他说:“龚月朝,你个**养的**。”这话说完,还要扬手扇他两个嘴巴,再然后,便是那些人的轮番羞辱……想起这些,龚月朝的手越发的凉了。
龚月朝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他始终觉得,这个人男人的身上也有这大概是伴随着某些官宦子弟一生的东西,因为从他一进门的时候,龚月朝就感受到了,他对于此太过敏感了。
可是,就在他们掌心交握的一瞬间,龚月朝却觉得自己狭隘了。因为不管对方抱有什么心思,他到底还是帮了沐城集团一个大忙,而且这种刻板的初印象却被握手时的这样一个笑容化解了,就听对方接下去又说:“早就听闻了龚总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跟想象的一样儒雅,你以前是当老师的吗?哎,我多羡慕你,可我实在是身不由己。”
想象?羡慕?龚月朝都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的想象中是什么样子,更想不通身居高位的他为什么会羡慕自己,只好讪笑着客套道:“白主任也是人中龙凤。”
白贺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似乎也无意解释话中深意,主动抽回了手,随手摘掉脖子上的围脖,然后脱掉身上的大衣,一起挂在身后的衣架上,又与时沐城谦让了一番,才坐到主位上。
这里又是他们常来的位于南滨江大桥附近的那家很有格调的中式餐厅,想必是声名在外的,白贺炜似乎也常来,对周遭环境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陌生,还说:“这家店我也来过几次,马老板的手艺不错的。”
时沐城笑着认同,“对,最主要是老马的嘴巴严。”
嘴巴严,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优点,除了厨艺好,这个有点如今竟然成为一家饭店成功的根本。
顾铭之前与白贺炜见过一次面,几个人说了会儿话就显得更熟络了,因为菜还没上,他们有默契的谁都不把话题往正题上引,只聊些日常的,诸如工作之类的。
白贺炜颇有兴趣的提起自己在灵泉那边做的扶贫项目,他说自己帮当地老百姓发展完善了一个果树合作社成为综合农业产业基地,整个基地有上千亩的面积,种了不少品种的水果,还发展了林下经济,中药、养殖等,当地老百姓都有了不错的收入。他笑言自己大学时学了几年农林,也没想着从政,原本是想继续念书,实在是有些无奈,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用上了。他说那山上不仅风景好,空气清新,刚渐入佳境的农家乐及乡村旅游都很成功。
时沐城顿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来,白贺炜还客气着盛情邀请他们在来年春天和秋天的时候过去参观,赏花和采摘,都是很不错的选择。他随口又说:“知道要跟时总吃饭,我特地让我朋友周末从灵泉过来的时候带了几箱合作社产的水果过来,等会儿吃完饭别急着走哈。”
时沐城一听说这个,更加喜笑颜开,甚至连眼角都堆满了笑意,说:“贺炜,你太客气了,咱们这关系,不需要。”他表面客套,实则真的是为结交到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朋友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商人重利,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都是可以傍身武器。尤其是时沐城,他的朋友遍布张州的三教九流,甚至随便走到哪里都能找到与他称兄道弟的关系,这是人际短板的龚月朝所羡慕不来的。
就拿他和白贺炜的交往来说,单就能说服一个身份敏感的人来赴这样一场答谢宴,这都已经算是给足了时沐城面子的,姑且不谈时沐城在这段关系中投入多少,但白贺炜也有一定的回馈,他盛情的邀约和简单几箱水果,礼物看似微薄,可在关键时刻对方还能想着他们,就算是一种成功和重视。
尽管是到了后来龚月朝才知道白贺炜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热情亦是有求于他们,他所提到的扶贫项目需要资金投入,而时沐城就是个不错的财主。但这大概算是从相互利用开始的交好,慢慢发展称为一个良好关系的合作伙伴,这中间虽用利益去堆砌,到头来还是要靠真心来维系。
白贺炜这个人很有分寸,他只是在最开始表现得很委婉,并不直切正题伸手要钱,而是循序渐进,想必他也听说过时沐城之前在随江投资失败还蹲了监狱的事情,他那种克制和分寸,都给人一种很好的感官,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他是有心做出成绩的干部,而并非得过且过的混日子,更不是大张旗鼓的收钱办事。越是到后面慢慢交往下去,龚月朝就越对他改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并非一餐饭和三言两语的交流能够体会的。
几个人聊天的过程中,茶水都喝了几道,一向不喝茶的龚月朝,面前摆了一杯果汁糊弄事儿,但还是很及时的添水倒茶。白贺炜是客人,时沐城和顾铭都比他职位高、年纪大,这种添茶倒水的事情自然是他来做,这段时间也是轻车熟路了。
他刚想拎着水壶出去让老板娘给加些水,却见人敲门进来上菜,没几分钟的功夫,酒菜都摆齐了,他们关于灵泉的这个话题也就势告一段落了。
龚月朝又给起身给人倒酒,先便是白贺炜面前的白瓷杯,只听他很有礼貌的轻声道谢,伸手要过了酒壶,目光交互之时,龚月朝在他眼中看见了一种张明峰没有的东西,那竟是真诚,一种诚然愿意与他们交好的架势。
这时候,时沐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月朝,坐下吧,你就别忙活了,我们自己来就行。”示意他把一个个的酒壶放在转桌上,这么分发下了下去。
龚月朝原本还想着借着倒酒的功夫少喝些,时沐城却直接斩断了他的念想,没办法,他硬着头皮拎了个酒壶放在自己面前,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老板精酿的糯米酒,这次特地要得是度数高的,时沐城俨然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龚月朝不知道白贺炜酒量如何,自己却也在心中暗暗做好了变成一滩烂泥的心理建设。
话题很快便拐到了上周沐城集团成功拿到的用地许可证的这件事上了,今天一起出来吃饭就是想表达内心中的感激,他发自肺腑的对白贺炜说:“这次多亏了贺炜出头说了句话,解决了摆在我们面前最棘手的大事啊,上次也跟你说过吧,这也是促成沐城集团和龚氏集团合作的基础,这个项目的审批就是契机啊。来来来,我先干为敬。”他举起酒杯仰头干掉,龚月朝和顾铭也跟着响应。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刺激着龚月朝的每条神经,他的脸和脖子马上就红了一大片,刚刚因不自在泛起的冷意却不在了,手脚变暖了一些。
白贺炜笑着说:“时总您这说哪的话,举手之劳罢了。黄处长呢,这个人与我关系还行,估计也是忌惮我,不敢惹我,卖我一个面子而已。其实这次也算是凑了巧,实不相瞒,他和我都是灵泉出来的干部,他父母呢不愿意来张州养老,更向往乡村生活,老两口就在我扶贫帮扶的乡镇找了间村屋住下了,我呢这前前后后帮了他不少忙,这次能顺利同意,想必也算一种机缘吧,他无非是想还个人情给我。”他豪迈地干了自己杯子中的酒,因为酒精的刺激,皱了下眉头,又说:“说起来,年后你们还是有几个项目要上马,我能起的作用仅限于此了,要真想事情顺利,不如我从中给你们牵线搭桥,彻底摆平黄处长才是长久之计。”
龚月朝没想到,这白贺炜主任看上去面冷,却不是惜字如金的人,谈吐优雅,很有礼貌,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表现得很有分寸。
这话当然让时沐城开心不已,举杯又要敬酒,谁知白贺炜的目光却落在了龚月朝的身上,别有深意的说:“说起来,你们也都听说了黄处长的那些别致的小爱好吧,这我们一个单位的人都是了解的,想必龚总也知道了,才讳莫如深。”
第七十九章
白贺炜的话就像一记重磅炸弹轰下,整个包间一时间沉默了。
这是甚至连时沐城都在极力掩饰的东西,他几次三番的与白贺炜沟通联系办手续的事情,但都忍住没说。他做事大大咧咧,但细致的东西还是能想到的,这事关沐城集团的颜面,也会影响龚月朝的口碑。时沐城深谙此道,放荡博爱,但并不代表世人都能理解,传出去没人会好过。
这种困境却被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白贺炜一语中的,在场的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的地看向白贺炜,却见他神色如常的夹了两口菜放进嘴里,咽下去还要夸赞两句老板的好手艺,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
这下就换做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了,可也能理解,同在一个单位的人,有那么一点小爱好想必也不是秘密。他们只是在想,白贺炜帮他们办事的代价会不会也是用龚月朝去作什么交换,或者说他就是站在黄庸那边的,黄庸用一次顺利的审批换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而白贺炜就是出面牵线搭桥的。想及此,他们不约而同的便都警惕起来,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正派的男人竟有如此这般龌龊的心思。
龚月朝虽然已经不当老师了,可骨子里还是有一个文人的气节,这种不遂己愿的肮脏勾当他是万万不会应允的,他挺直了腰杆,想要与这白主任对峙一番。话都已经组织好到了嘴边,却被坐在他旁边的时沐城及时发现了端倪,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之后,轻轻摇头阻止了他想要吐出来的话,并用眼神示意他好好听白贺炜接下来要说什么,毕竟席间,只有白贺炜最了解黄庸的需求。
可龚月朝还哪有这份心思,他始终觉得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恶心,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人竟然还要添油加醋拿他去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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