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本该听你的话。”威尔对着汉尼拔的脚尖轻声说道,他看到每一颗趾甲都修剪得分外整齐。“我本该等到……”
“是的。你为什么没有等呢?”汉尼拔将手指埋入威尔头顶柔软的卷发之间。
“不知道,”威尔喃喃着说,在伴侣手掌的力道之下垂下头。
“你在撒谎,”汉尼拔将手掌向下滑到威尔后颈。这一步是个错误。忐忑不安地,威尔瞪大眼睛抬头看向汉尼拔,突然意识到自己驯服的姿态是如此脆弱。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坐在一名阿尔法脚边,顺从了自己深层的欧米伽本能,臣服他的伴侣。
恐惧。
致命的激流冲刷而过,威尔的精神世界、他的整个存在,都被它拉扯下去,而深层的逆流开始将汉尼拔也扯入漩涡。他从未感到过这样的恐惧,这样沉重的恐惧,自从……
……米莎……
汉尼拔的思绪反叛起来。他不想思考自己的起源和蜕变,他还没有准备好向威尔展示自己的那一部分生活,他悲剧般的童年,以及他的第二次诞生。此时此刻,汉尼拔无力处理威尔的反应……他的排斥和拒绝。
“汉尼拔?”他听到威尔试图与自己交谈,威尔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两人都被威尔的天赋所造成的代价碾压倾覆。汉尼拔将威尔圈进怀里,在内心深处寻找一片逃离的港湾,在栽倒进浴缸时将威尔一起拖进了水里。他能感觉到两人的身体都很安全,头部保持在水面以上。
但他们有许多话需要谈。
OoOoO
睁开双眼,威尔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花园中。它看起来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后边甚至矗立着一座围拱有高大石块围墙的城堡。脚下的土地像是从一片黑石地板的海洋中浮出的一座大自然的岛屿,大片树木,包括古老的橡树、银色的桦树、芳香的云杉,开花的椴树,被黑色大理石的宫殿所环绕。威尔知道这是汉尼拔的心内风景,他时不时会漫游到他的世界,但从未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来到如此幽深之处。
在威尔看来,这座花园与其说是花团锦簇,不如说更偏重于各类草木,到处都是迷迭香、石楠、百里香,让威尔一点也不感到诧异。要知道,他认识这么多品种的草本植物多亏了汉尼拔对新鲜配料的热爱。这座花园里的大部分植被在他们餐厅墙上的栽培架都有种植。
威尔轻易找到了离开花园的路径,踏入一座无边无际的走廊与房间的迷宫。他进入的每一块新空间都比之前到过的地方更加美丽,每间房间都有一个主题,挂满了艺术品、或者看起来像是某样生活历练。连接房间的走廊与楼梯就像出自M.C.埃舍尔※1的版画一样,威尔在这间房间里看到的还是卢浮宫里的雕塑,下一次走进的却是巴黎的面包店了。
虽然这一切的错综复杂与整体美感都让人震撼到灵魂深处,但这座宫殿却缺乏生气,最明显的是缺少汉尼拔的气息。继续前行,威尔知道他绝不会在这里找到他的阿尔法,如果他真的不想的话。他试着从花园进来的路返回,好找到一个参照点,却发现这些房间自行移动了位置。他彻彻底底迷了路。
“汉尼拔?”威尔出声呼唤,听到自己的嗓音回荡在空洞的走廊之间,让这座宫殿听起来跟看起来一样空旷。叫他又惊又喜的是,他得到了回复——却不是来自他最想找到的人。鸦羽鹿来到了他所在的房间,这块地方除了展览在精巧纤细的玻璃台座上的各种各样的法贝热彩蛋之外别无他物,将他吓得够呛。它的蹄子敲击在花样繁复的似乎是拜占庭风格的马赛克瓷砖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然而这头生物不知怎的竟然没有无意中撞翻任何东西。
“你好呀。”威尔向它致意,麋鹿也点点巨大的犄角向他回礼。他还是不明白自己该如何看待这头动物,也不明白它对他们而言代表了什么,但看来目前为了找到汉尼拔,它才是他最明智的选择。“你该不会能带我找到汉尼拔吧?”
然而鸦羽鹿并没有行动的意思,这头野兽如同墨水与星光铸成的深不可测的黑暗眼眸直直盯着威尔。
“请你?”威尔加上一句恳求。这个魔法字眼看来说服了鸦羽鹿,它转身来到一个入口,威尔肯定刚才它还不存在。沿着阴暗的走廊一路向前——走廊上悬挂的是许多威尔并不认识的人们的肖像,他跟着鸦羽鹿来到一座露台,让他庆幸的是那儿已经有了一位主人。
汉尼拔靠在石雕栏杆旁,远眺宫殿之外的的风景,观察着在灌木与田野之间飘荡的迷雾将乳白色的卷须延伸到森林深处。他的伴侣穿着一套带淡黄纹样的浅蓝色西装三件套,看来已经痊愈——考虑到这是在两人的精神世界里,这一点自然合情合理。也许并不那么合理,威尔想。他们之间有些不对劲。他知道他俩之间的连结非同寻常,这块地方根本就不该存在,他更不应该在这里。
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上前,威尔看了看鸦羽鹿,想得到些暗示,却发现它已然离去。他用力干咽了一口,鼓起勇气靠近汉尼拔,站到他身侧。然而,阿尔法并未表现出得知了他的存在,虽然威尔能感觉到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出现。
“你不必害怕我,或者我的本性。我不会伤害你。今后做不到了。从来都做不到。”汉尼拔低声打破两人之间凝滞的沉寂。他的目光一直眺望着原野。
“你怎么能肯定。你都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威尔同样轻声地回答。
“我有所察觉。”汉尼拔垂下了头。
威尔向下看去,越过露台,望向他自己的心灵领域。尸体悬挂在树枝上。威尔认识他们所有人。那是他研究过的每一位受害者,在白骨之森中随风款摆。多数是些被自己的阿尔法残忍杀害的欧米伽们。有一些被打断骨头,扭曲成奇怪的姿势。有一些被剥去了皮,部分脸颊被咬去,或是脖子被啃噬得露出腐肉。还有一些是被虐待、殴打致死的。某些还被切割得面目全非无法识别,只能靠牙科记录鉴定身份。所有人都已长眠,却并未被遗忘。他们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活在威尔的灵魂之中,作为他私人的鬼怪军团,在他自己创造的地狱之中与他为伴。
威尔移开目光,看到自己紧紧攥住栏杆的指节已经发白。他努力调匀呼吸,避免昏厥——如果在精神世界中也能够昏厥的话。他的损毁开始显现出来,理性的外壳上裂开许多鲜血喷涌的裂隙,在汉尼拔面前一览无余。阿尔法将发现威尔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病态,与他深深纠结的邪恶,而威尔将知道并感觉到他的伴侣在各个层次上对他的厌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坚强到能扛过这一切,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开始颤抖,即使它们正无助地牢牢握住石栏,当它当做救生索一般。
恐惧让他觉得自己开始崩溃,仿佛他的身体已经融化在了自己的痛苦之中,于是他全身都战栗起来,这时一双坚定的手臂环住了他,将他紧紧圈在身边,支撑住他的重量,完完全全地。
“我的父母是灵魂伴侣。我现在才明白能够同时死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赐福。我从未感到如此空虚过。”威尔感觉到声音从汉尼拔胸腔发出,震动传遍自己的身躯。他抬头看到汉尼拔那双古怪的栗色双眼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内疚与自厌撕扯着他,威尔发现自己失去理智的速度令人不安地迅速。奇怪的是,他在汉尼拔身上只看到了稳固与坚定,如同可靠的船锚。
“对不起,”威尔嚅嚅耳语,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别的话。他在绝望的溺亡之路上孤注一掷,努力攫取身边的气泡。他的双手扯住昂贵的布料,将指尖狠狠纠缠进去。威尔紧贴汉尼拔不放,让他羞愧……又让他欣慰的是……阿尔法纵容了他。
“你不必这样,”汉尼拔温柔地告诉他。他将下巴蹭进他暗色的卷发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抱歉。”
“你可能会死,”威尔感觉如鲠在喉。
“说得好像你自己的死亡无足轻重。好像我能够无动于衷一样。”汉尼拔吐出郁结的伤痛与渴念。当威尔耸耸肩膀打算否认时,这种感觉转化成了愤怒,他握住欧米伽的手指加重了力道,如果在现实中一定会给他造成伤痕。威尔再次抬起头来,震惊得一动不动。汉尼拔让自己松开禁锢,抬手用指节抚摸威尔的脸颊,无视了欧米伽的退缩。
“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汉尼拔几近无声地说道。他不停地以指节抚摸着威尔的脸,直到他的伴侣不再在自己的碰触之下发抖。甚至根本没有展开行动,威尔就已经将他变成了一头有能力去爱的怪兽。这并不在他意料之中,从未。汉尼拔懂得欣赏,他也可以做到忠诚,可他不应该能够爱。他对此忧心忡忡。想象一下为了维持这份爱情他能做到多少可怕的事情,他愿意将它维持多久。“你有办法明白你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威尔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他想要抚平在那双特殊的猩红眼眸中浮现的伤痛与困惑,它们让他忆起陈旧的凝固血渍。威尔靠近汉尼拔唇边,献上一个亲吻。干燥的肌肤光滑地互相摩挲,始于纯洁淡泊,但流连愈久变得愈发深沉,威尔感觉自己再次被抱紧,仿佛天生就该这样。
那是他注定栖息的唯一地方。
注释:
※1:M.C.埃舍尔(1898-1970),荷兰版画大师,他的艺术作品经常给人带来思维错觉,充满了想象力和”不可能”的图形结构,对后世的空间几何学画风产生了重大影响。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看哦,我个人很喜欢(你果然是理科生)。
第十七章餐前酒——所有的美好.....Part1
发现威尔已经坐在杰克的办公室里,汉尼拔并未感到非常惊讶,尽管对此类事件他已有过严正声明。基于他与FBI达成的让威尔继续服务于其事业的交换条件,共情者不能单独进行实地工作,更不用说没有汉尼拔的陪伴单独跟其他阿尔法(比如杰克·克劳福德)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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