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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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花凋085

寒冬远未过去。

大片的雪瓣像是断翅的蝶,从烟灰色的云层飘洒下来,铺天盖地。

长青的松木上,树冠被白雪压弯了些,褐色的树皮上,似乎多了点儿什么。

红色的体,还未冻结,一滴,一滴,落在厚厚的雪层上,冻出一个红色的小洞来。

呼啸的风声,掩住了低低的痛苦呻-吟。

手指已经麻木,从伤处不断传遍全身的痛感,经历了最初的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到现在,彷佛忽而偃旗息鼓了。

满世界,除了微弱的心跳,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吃力地掀开唇,被冰住的唇畔,猛地被咧开,撕破后流出的血,温热了整张嘴。

“不嗔……”

只是发出两个音节,她身上贯穿的那柄剑,就似乎更深入一分。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冰凉的剑身,就贴着她的心脏。

寂静如死的天地,没有人来应答她。

眼神黯淡下去,脚下是横七竖八的死尸,均是黑衣黑裤,脸上罩着黑色面具。

叶朵澜不知,这是谁派来的人。

可是,她知道,他们是来抢人的。

一开始,她以为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直到最后,那一剑刺穿她的身体,将她死死钉在一棵树上,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们是要带不嗔走!

最后的一眼,是他因为恐惧而变形的一张脸。

然后,她慢慢合上眼。

再次醒来,她不知过了多久,昏沉的天色,完全估计不出时刻。

而从她周身干涸的血渍来看,起码过去了一个时辰。

冷风灌入她破碎的衣角,发出呜呜的悲鸣。

叶朵澜试着运气,动一动僵硬的身子。

只一动,那种带动浑身经脉的疼,再次传来,脑后的灵台,也跟着一跳一跳。

殷红的新鲜血,从那里,渗出一大颗血珠,不等留下,便凝结成冰。

我要死了吗……

眼前逐渐模糊,不只是雪花在飞舞,还有好多好多细碎的光。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火烫的感觉,血的腥气一经蒸腾,噎住整个肺腔。

白色,满世界的白色。

她咽下涌上来的血沫儿,沙哑地挤出单调的音节。

“望月,你在哪……带我走……”

一双红色的羊皮靴子踩在雪上,绵细的雪粒粘在鞋底,那靴子的主人似乎因为冷,狠狠跺了跺脚。

“没有人啊……夫人莫不是听错了?”

后面传来叽叽咯咯的笑,另一个娇俏的嗓音扬起,“你再好好找找,夫人总是不会错的。”

之前的少女嘟哝了几句,却果真向前走几步,睁大眼睛四处巡视着。

厚厚的金丝绿织锦缎织就的轿帘,被轿边的侍女轻轻撩起。

双手拥在紫金雕的双耳铜手炉里,一个人轻轻迈出来。

白衣胜雪。

乌黑的发挽成髻,用一碧玉簪子牢牢箍住,耳上是一对儿色泽莹润的珍珠耳扣,除此外,发间身上再无其他赘物。

有些担忧地蹙起烟纱般淡淡的黛眉,那女子轻启朱唇。

“朱儿紫儿,再去看看,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朱儿一声尖叫,“啊……真的有人!”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无奈脚下的雪太深,等几个人拥着那中年美妇过去,又是片刻。

那女人伸出手,拍了拍树上人的脸颊,食指探在人中处。

因为重伤,叶朵澜再一次昏死过去。

“还有气儿,紫儿,快,封住她的心脉,喂她吃一颗‘续命散’;朱儿,小心地把她口凝结的冰融化掉,试着把剑拔出来,注意不要碰裂周围……”

虽然焦急,然而话语却是透着不慌不忙,女人从袖笼里掏出个锦囊,指尖一挑,再摊开手心时,已经多了一枚乌黑的药丸,递与一旁的紫儿。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女人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不复方才的明艳。

“慢一些,将她抬到轿子里,你们几个注意一定要稳,不然,她的腔会裂开……”

朱儿和紫儿点头,后面又上来两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四人将叶朵澜从树上轻轻拉离,托起四肢和肩背,稳稳地抬起来。

重新将手放入手炉,女子随后缓缓跟上,脸色异常凝重。

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彻骨的寒,渐渐消散,再睁开眼时,自己居然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影影绰绰一室灯火,映在对面的墙壁上。

不远处的圆桌上,支起一座小小的银灯,一个女子烧着手上的两排银针。

“你醒了?等一下,我把你体内的寒毒逼出来,还真是险呢,那剑离你的心脏,便只有那么一小段距离……”

声音轻柔,说不出的好听,如若不是对方一身妇人打扮,她都要以为,这女子不过双十。

想要挣扎起身,然而还不等她支起上身,那原本在眼前的女子已经一个闪身,瞬间到了她面前。

十数被烛火淬过的细针,准确无误地封入叶朵澜周身的若干大,银针扎入肌理,针身抖了几下。

那女子莞尔一笑,“别动,你现在乱动,一会儿身体就会碎了!”

剧痛过去,转而为四处流窜的淡淡麻痒,皮肤下的血似乎流动得极快。

扎入身体的针尖开始轻轻晃动起来,在小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针眼儿处,渐渐浮现出浅浅的黑色印记。

那应该是她在雪地里待了太久,寒气渗入体内,引发的毒症。

女子轻轻抬起她汗湿的一张脸,仔细地审视了半天,在她眼前举起一针。

“还有最后一,说说你是谁,来广宋山做什么?”

叶朵澜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凑近了些,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都传入了朵澜鼻中。

“没有这针,你会很痛苦的,说罢。”

她盯着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张绝世容颜,慢慢启唇道:“我是一个杀手,我要见吕书辞。”

“咦……”

那女人极为惊讶,直起了身子,玩味的表情一闪而逝。

“杀手不是应该到死都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么……”

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

她弯了弯眉眼,果然信守承诺,飞快出手,将那最后一枚银针扎入叶朵澜眉心。

“我夫君下山了,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吧,等他回来,我带你去见他。”

是……黎倩?!

她失声喊出这个名字。

黎倩似乎有些惊讶,半晌,才拢了拢耳边的鬓发,怅然道:“我有好些年,没有听见过自己的名字了呢。小姑娘,你是从哪听的?”

虽然她在笑,可是,蓦地,叶朵澜的背脊窜过一阵凉意。

要不要说,可不可以说?

她这边正犹豫着,体内好像忽而出现了异动,只见身上的二十几针齐齐摇动,发出金属特有的“铮铮”之声来。

“屏住气,不要妄动!”

黎倩忽然坐下,按住她的肩。

那浅浅的黑色印记,不断加深,扩大,最终,挤出皮肤表面。

丝丝乌黑发亮的血流,从各个针眼儿处缓缓流出。

松了一口气,黎倩的白衣已被那污血蹭脏,她慢慢脱下自己和朵澜最外层的衣衫,扔在角落的一个火盆里,点火烧了。

她的侧脸,映在对面的墙上,被那一跳一跳的烛火照着,极美的轮廓。

叶朵澜同为女子,也看得有些失神。

“是望月,汲望月……他提起过你……”

那伸出的细长手指,好像被肆虐的火舌烧到了似的,急急缩回来。

最后一片白色的衣角,刚好被烧成灰烬,落入火盆中。

一个被冰封多年的名字,突然就这样轻易地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说出来,黎倩有些百感交集。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名字呵,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唯有她,被蒙在鼓里。

直到那最后一刻,残忍的谜题才揭晓,她的爱使她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你……他是你什么人?”

颤抖出声,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渴望。

朵澜靠在床头,半阖着眼,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正常,不再那么苍白得可怕。

“我是个孤儿,被望月收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是有太多不被人知的甜与苦。

“收养……收养孩子……”

黎倩喃喃地碎念着,似乎累极,体力不支地靠在桌边。

“他经常……望月他提起……”

“住口!”

黎倩美目圆睁,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手指狠狠抠着桌子边缘,几乎要按出血来。

“不管你抱有什么动机,要么,安安静静留在这里,要么,现在就下山!”

她一度温柔的嗓音里,也添加了一丝凛冽来。

叶朵澜情不自禁地噤声,这女人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令她有些没来由地胆怯。

见她不说话,黎倩走近,平息了怒意,一缓慢地收回银针。

“朱儿!”

她扬声,唤着贴身侍女,“给这位小姐准备热水沐浴!”

朵澜看着她因为皱眉,而显现出的眼角细纹,有些怔然。

就是她,就是她啊……

见黎倩要走,她不知怎么,忽然忍住全身的痛意,抓住她的手腕。

扬起脸,叶朵澜鼓足勇气,吐出一句话,“我叫叶朵澜……”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像个寻常母亲那样,抚了抚她额前的湿湿的发。

“真是好名字呢,你看上去,比轻儿还要小呢……”

朵澜咬住唇,不知为什么想要辩白道:“我其实……只是……”

“真年轻……”她低声重复,“年轻……真好……”

浸泡着无数药材的巨大橡木桶里,热水滚烫,药香四溢。

身上忽然多了一个窟窿,距离心脏要害有那么近,叶朵澜怀疑,被热水这么一泡,她都要变成一团烂。

那个叫朱儿的小丫鬟见她迟疑,转身去架好了屏风,将换洗衣服揉成一团塞给她,撅着嘴巴道:“我家夫人要你死,你早就没命了,爱信不信!”

说完,愤愤一跺脚,走了。

看着那朱儿的背影,朵澜哑然失笑,只得踩着桶边的踏脚,慢慢将自己沉入水中。

一度冷到僵硬的身体,一*热水中,先是下意识地紧缩,然后便是通体舒畅,浑身放松起来。

可怕的剑伤创口,被那药水一泡,居然立即收缩,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愈合起来,最后,那创面只剩下一道粉色的疤痕来。

白皙的肌肤渗起细小的小疙瘩,她撩起热水,浇在脸上。

为什么,自己和黎倩的见面,会是这样。

眼眶突然热热的,被那热气一熏,终于一滴热泪混入水中,却带不起一丝涟漪。

死,比生,还难。

卷四花凋086

少女穿的并不算厚重,甚至有些单薄——织锦的淡蓝色棉袍笼罩住整个身子,探出一双纤纤素手。

她站在屋檐下,尖尖的冰凌就高悬在头顶。

接住一朵雪花,多瓣的雪花儿躺在手心,晶莹剔透。

她呵了一口气,便看见那雪花悄悄化成了冰水,融在她本就寒冷的手心儿。

“原来这么轻易就流逝了呵……”

她喃喃自语,扬起手,那水珠儿便毫不留恋地滴下,落在脚边,看得她有些微怔。

她此刻这样冰冷的身子,竟也能融化掉雪呢,真是惊奇。

四下看看,侍女皆有些贪恋屋里的火盆,对她这凭空冒出的“主子”不甚上心,懒懒地伏在桌边打瞌睡。

蓦地起了兴致,她轻手轻脚,撩起有些碍事的长裙下摆,跨出门槛,走到院落中央。

张开双臂,她扬起脸,温温热热的体从眼中滑落。

沐浴在飞扬的漫天雪花中,一片片纯白色的花瓣旋转又落下,沾满她的鬓发和衣襟。

一圈圈旋转,她是自由行走的花儿。

大地是雪花儿的宿命,那谁是她的宿命?

这一刻,她是自由畅快的,什么杀手,什么吕家,她统统忘记。

雪衣乌发,她翩翩似仙。

看得男人心惊,因为眼前的叶朵澜,几乎要和那飞扬的雪片,一起飞走。

他有这样的错觉——在看见她淡蓝色裙裾随之飞扬的那一瞬间。

匆匆结束了京城一行,回到家中的吕书辞,听到黎倩的话,打翻了手中的茶杯,连衣服都没换,便赶往别院。

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叶姑娘!快进屋去,会受寒的!”

他一个闪身,到她身旁,顾不得礼数,有些失控地抓住她高高举起的手儿。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近身,猛地被他擒住手,慌得猛然睁开眼。

满眼惊惧地对上眼前的中年男人,她顿了顿,这才有些不确定道:“吕大侠?”

低咳一声掩饰,吕书辞轻放下她的手腕,“叶姑娘,听说你找我?”

她愣住,那片自由无拘的天地乍然失色。

原来,还是要言不由衷地生活呢。

点点头,她搓搓有些发红的手指,“嗯,我在上山的途中,遇到了一伙黑衣人……”

吕书辞抬手截断她的话,解开自己身上的黑色皮衾,披在她身上,这才沉声道:“进去再说,下次不可以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仔细着凉!”

她下意识地抚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的衣裳,点点头,随他进屋。

听到声响的小丫头,看清进来的是庄主,慌得差点打翻手边的茶具,赶紧出去沏茶。

吕书辞一向对下人温和相待,只是这次有些皱了眉目,却也没有多说苛责的话。

“上次在王府见了一次,可是第二天,就听小王爷说,叶姑娘不见了?”

握着茶杯,吕书辞率先开口,打破宁静。

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叶朵澜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低垂,暗暗数着杯面浮着的几茶叶梗儿。

叶片渐渐舒展,茶水呈现翠绿色。

“是,当夜我便离开了王府。”

她倒是答得坦然。

“哦?”

茶杯刚凑到唇边,见她这样说,吕书辞反而不急着品茶,慢慢将杯子置到桌上。

“吕某自以为叶姑娘是小王爷的宠姬,吕家虽嫁女,但小王爷的私事,我们是不管的。”

那言下之意,倒是颇有些予以成全的味道。只是……

“吕庄主客气了,如今我是不愿意待在第五鹤身边的,走与不走,都只是一时权衡之计。”

她还不知道,黎倩是否将她的身份告知吕书辞,故而只能似是而非,模棱两可。

吕书辞与黎倩虽为夫妻二十载,但毕竟中间横亘着一个叫汲望月的男人,她不信,黎倩在这件事上,会对吕书辞全无隐瞒。

这是她唯一的胜算可能。

果然。

吕书辞听罢,皱紧了眉,重新去端起茶杯,吹开浮沫儿,啜了一口。

“你说的黑衣人,可有些特征?”

见他换了话题,叶朵澜也重新回忆起当日来。

只是她不断回忆,也看不出来,那些人来自哪儿,是什么功夫套路。

“你是说,你看不出他们是哪门哪派?”

朵澜点头,咬着唇在脑海中回放对手的每一招每一式。

“快的时候很快,像是一股风;慢的时候又极慢,你明明能看清他手上的每一个动作,可是,躲闪不及的感觉……每个人都是用黑色的面具罩住脸孔,只露出一双眼睛……”

“快……慢……”

吕书辞跟着重复她的话,似乎也陷入了一团谜中。

脑中灵光一现,一个黑衣人被她一掌击中后,手腕处的衣料被她顺势扯下,竟露出个奇特的标识。

“你可看清了?是个火红的火焰图案?!”

朵澜歪过头,慢慢闭上眼,浮想着,然后,她惊讶地睁开眼,忍不住脱口道:“是!是个火焰形状!”

闻言,吕书辞竟是身子一震,眼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难道是?!

“叶姑娘,你真的看清了?”

看着吕书辞忽然凝重起来的脸色,朵澜再次确认,点点头。

“看清了,我确定。”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半晌,他才端起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杯,慢慢陷入回忆。

“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当年我还尚未成亲。那时,我吕家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家父又是嫉恶如仇之人,武林几大门派有心铲除西域妖人,故而我同家父一道前往西域之巅……”

西域?

听见这个平素不曾被人提起而神秘的地名,朵澜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当年,有一名武林正派弟子潜入西域,成为魔教中人,身居高位,他策划了一场刺杀,并且成功杀死了野心**的西域教主,中原人士方得以一举歼灭了这个众人眼中的邪恶力量。”

虽不过是寥寥数语,但显然把当年的血腥杀戮一笔带过。

吕书辞抬起眼,眼中似乎仍有对当年惨烈的敬畏。

山谷里有风嘶吼过,黑色的巨大山鹰呼啸,四处横七竖八的尸体……

还有那年轻教主临死之前的森森预言:我总会回来……会回来……

即使是如今已经坐稳江湖第一把交椅,吕书辞仍旧不能忘怀,那样杀戮尸横遍野的场景。

与其说是被中原武林势力所铲除,莫不如说是,那教主因自己的贪欲和杀伐而自取灭亡。

“可是,他们为何要来找上我?”

朵澜美丽的睫羽垂下,按捺住心里的焦急。

她还记得,上次在盘龙观,不嗔像是入了魔一般。

不知为何,她一听见西域,女人的直觉,就把那个神秘的神教同温文尔雅的小道士不嗔联系起来。

吕书辞到底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略一沉吟,他直奔重点。

“当时只你一人?”

亮晶晶的眼眸,深不可测。

“我……”

朵澜有些嗫嚅,心中左右思量。

没想到,这伙人,居然不是来自京城,她一度以为,那是第五鹤发现她不见了之后,派人来追杀。

一咬牙狠下心,她抬头,“不是,还有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个道士,随我一同上山……”

说就说!

对上吕书辞有些惊讶的眼神,朵澜追问道:“我也很奇怪,他们竟然对我毫不留情,却是好像对我的朋友有些忌惮……”

“忌惮,忌惮?”

吕书辞重复了两声,也有些疑惑。

难道是西域在复仇,那小道士是当年围剿神教之人的后代?

摇摇头,不像,当年一役,死伤诸多,即便是有人要报复,也会先找上各大门派,不至于向一个年轻后生率先下手。

连吕书辞,也有些想不通了。

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那小丫头有些带怯的脆生生问好声。

“夫人好,庄主正在里面和叶姑娘说话……”

珠帘一动,香气四溢。

却不是那种令人反感的脂粉味道,而是那种淡淡的清雅香气,似乎还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药香。

“夫人来了?”

吕书辞站起身,脸上尽显温柔。

朵澜早已起身问过好,抬眼刚好看到吕书辞脸上的柔情,心里一软,这个男人,是真心地爱着黎倩呢。

这一点,是汲望月输了。

年少的女孩儿,当然为那刹那的心动,耳热心跳。

可唯有穿过岁月时间的情感,才显得那样历久弥新,不是么?

“你连衣服也没换就跑来了,叶姑娘可莫要见笑才好。”

黎倩笑着,见吕书辞将自己的裘衣给了叶朵澜,从身后的紫儿怀里拿过一件簇新的薄袍子,轻轻递给吕书辞。

不愧是多年的夫妻,吕书辞接过,动作熟稔,毫无一丝做作。

这就是望月比不上的呵。

想到这,没来由的心口发闷。

“叶姑娘,你就安心住下,方才那件事,我会派人去查。轻儿已经出嫁,过不了几日,王爷便要带着她省亲,山上难得热闹,你也跟着大家一同高兴高兴。”

当着黎倩的面儿,叶朵澜只能忍住苦笑。

第五鹤成亲了?也是,这是多年前就定下的亲事,怎么可能因为她这样无足重轻的人而耽搁呢。

但愿他从此不要来纠缠她吧……

只是为什么,她有一丝落寞和不舍呢。

脑海里浮现出他坚毅的侧颜,三千华发,一张薄唇,调笑的话语和不羁的风流。

她一向以为自己并不曾为他动心,但是为什么……

一想到他一身火红喜服,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进得洞房,心里竟浮上一股陌生的酸涩来。

又酸,又苦。

“叶姑娘?你伤处又疼了么?”

一声关心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对上黎倩担忧的眼神,朵澜赶紧收拾了满腹情绪,挤出个有些惆怅的笑容来。

“吕夫人,朵澜已无大碍了,只是方才有些心口疼。”

黎倩明媚的眼神中似乎滑过一丝疑惑,然而下一刻她便勾唇轻笑。

“无妨,一会儿我再给你针灸,调理一番。”

黎倩坐在黑暗中,特意嘱咐了紫儿不要掌灯,她就一个人,静静坐在朵澜的床榻上。

少女双手交叠,平放在前,睡得安详,呼吸绵长平稳。

“你真的是他养大的么……”

手指留恋地轻滑过朵澜稚嫩的脸颊,她有些失神。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呢,连她看得,也有些动容。

这样娇弱的,花一般的孩子,会是杀手么?

他豢养的杀手……

像是生怕自己也被这美丽的容颜蛊惑,黎倩慢慢起身,亲手点了一壶香。

袅袅的熏香,沁入心脾,令人安定,同样也有神一振的效用。

手指伸向她衣领的盘扣,上一次给她疗伤,黎倩已经见过她颈上的那一颗小痣。

真是缘分啊,她的手也无意识地攀上自己的颈子,在几乎是同样的位置,自己也有一颗那样的痣。

身子剧烈地一抖,一颗痣?!

若不是年龄不对,黎倩几乎要喊出来了。

她的宝贝儿,不就是同样有一颗那样细小的褐色的痣?

可是,眼前的女孩儿,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娇小得像是一朵还未完全绽放的花儿。

下意识地再次去搭*的右手腕,这一次,黎倩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怦怦心跳了。

片刻后,她有些颓然,手无力地垂下。

是了,这孩子,被喂过药。

那是极冷极伤身的药,据说可以让人容颜不老。

可是,如果给年少的人服下,那么,也便等同于,抑制生长发育。

咬住下唇,女人恨恨,怪不得,她和吕书辞倾尽所有,用尽全力,所有可能的地方都遍寻不到,原来,他们本就是“找错”了人!

一年又一年,他们不断地改变要找的孩子的年龄,从十四岁,一直找到如今,十九岁。

可是,唯一一种可能,他们不曾考虑过,那就是,这孩子,也许从未再长大过。

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床上的人儿睡得颇香,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轻儿,是我的轻儿么……”

黎倩半跪在床边,垂泪轻语。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而起身,取来全套银针。

无论如何,不管是不是她的孩子,她都要救她!

盘膝坐下,手执银针,顺利刺入朵澜身上的七八处道。

大概是针刺进道,有了些感觉,被点了睡的朵澜,轻声呜咽了一声,却并未醒来。

黎倩俯*,轻轻地揉动她微微跳动的太阳,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朵澜,叶朵澜……”

朵澜早已被那具有安眠醒脑的熏香带入沉睡之中,那是一种深度的昏迷。

她的眼睛,在听见声音后,艰难地张开了一线,神智却仍然是游离不明的。

催眠!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轻轻柔柔的嗓音响起,叫人如沐春风。

“叶朵澜……”

她扭了扭脖子,似乎极不舒服,却是飞快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么?你确定,你叫这个名字么?”

她被这新的问题弄迷惑了,张开一线的眼睛,露出黑色的瞳孔,骇人地转了转。

身子猛地抽-搐起来,原本交叠在前的一双手,也开始乱舞起来,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不对……我叫什么?不是……我想不起来了……啊……”

原本低低的回答,忽然变作尖利的嘶吼,少女猛地半坐而起,差一点打到黎倩的身上。

这种温和的诱导,本该是既有效又不会伤害到病人的,怎么会这样?

黎倩变了脸色,避开叶朵澜挥舞的双臂,飞快地将手中隐藏的两枚银针刺入她耳后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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