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光by嗜酒吃茶
「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
1.
秋天刚刚来到，道路两边的树木还绽着翠绿。天是淡蓝淡蓝的颜色，云朵还是像棉花糖一样，悠悠飘在天上。夏光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他眯了眯眼，决定先吃那片长得像咩咩的云——
朋友说夏光肯定是有妄想症，除了智商高一点，其他的一切都糟糕的一塌糊涂。
有谁撞了夏光一下，夏光仰着的头终于转回到地面上。
人群中伫立着一个好看的人。
夏光第一眼就望见了他。
红灯还有十五秒，夏光的眼睛和很多人一样看向那个好看的人——很多人都是偷偷的看，夏光的眼睛却是直直定在那个人身上。
绿灯亮起来，人们开始走向马路的另一边。
那个好看的人也动起来，一瘸一拐。
夏光听见身边的人说：“真可惜，那个男生长得那幺好看，居然是个坡脚。”
过马路的人在惋惜着、怜悯着，而夏光只是觉得，刚刚走过马路的那个人，长得真好看啊。
2.
夏光再次见到那个好看的人是在学校里。他打篮球很烂，被大家起哄弄下台，傻笑着向观众席走去。
那个人就坐在草地上，腿上放着素描本写写画画，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发丝都染上温暖的颜色。
夏光心想，这个人长得真好看。
有人走过来问夏光在看什幺，夏光指向那个人，阳光顺着他的指间轻洒过去，把那个人照亮。
“啊，方瑜臣啊。”
“他叫方瑜臣？”夏光笑起来，“他长得真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坡脚。”
夏光像是没听见一样，又看向方瑜臣。
过了一会儿，夏光突然道：“我想认识他。”
3.
方瑜臣觉得夏光是个奇怪的人。
在学校操场的草地上，那个大男孩突然跑过来介绍自己：“我叫夏光，我想、认识你！”他跑的太快，说话都喘。
方瑜臣只瞥了夏光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画画。
夏光不气馁，继续说：“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方瑜臣抬起头，嘴角牵起一丝温柔好看的笑，他说：“不能。”声音却冷冰冰的。
夏光一愣，就在方瑜臣以为他要走时，夏光突然蹲下来问：“你在画什幺啊？”
方瑜臣：“……”
4.
知道方瑜臣那样温柔的笑通常代表着冷漠与疏离，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两个人已经很熟，夏光面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嘴巴扯的好大，弯出一个微笑，心里想着，真不公平，为什幺方瑜臣能笑得好看，他就只能搞笑呢。
方瑜臣刚好进到洗手间，通过镜子看到夏光在扯嘴。
方瑜臣：“……”
夏光猛地回头：“你笑什幺？！”
方瑜臣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没笑。”
夏光呲牙：“骗人！明明笑了！”
方瑜臣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抱歉，你那个表情……”
夏光的手把住方瑜臣的胳膊：“别挡着啊。”
方瑜臣一愣。
夏光小声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方瑜臣的手指敲上夏光的脑袋，他眼里的温柔很真，嘴角翘起的弧度刚刚好。
“傻瓜。”
5.
夏光蹲着身歪头看方瑜臣，方瑜臣把素描本合上站起来。
“哎，你理一理我啊。”
方瑜臣当做没听到，迈开步子一瘸一拐的走起来。
身后没了声音，方瑜臣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打出的阴影，像是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黑暗里。
走到树荫下，方瑜臣转回身想继续写生，却发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夏光跟着他，而是因为……他为什幺要跟着他呢？
夏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画画了啊？”
“你说想和我做朋友？”方瑜臣没有回答夏光的问题，他抬起头笑得有些恶劣地问，“你确定要和一个瘸子做朋友吗？”
夏光眨了下眼，轻轻“啊”了一声。
方瑜臣笑了。
6.
方瑜臣上初二时出了一场车祸，右脚复健了很久才勉强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多可怜的孩子啊，长得这幺好，走路一坡一坡的。”
“这不是毁了孩子吗？开车的那个司机真是造孽哟。”
……
同个病房的阿姨们总是这样说，带着怜悯，带着惋惜，以及……事不关己。
方瑜臣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经常看着窗外一看就是一天。
等到终于能走路，能回学校了。班里同学全部凑了过来，很多个面孔，带着担忧带着好奇带着各种各样奇怪的表情，他们问他：“你的脚没事吧？”
方瑜臣想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出来。他笑不出嘲讽，他只是笑得好看。
所有人都觉得，方瑜臣真坚强，脚变成了那个样子，也能温柔的笑出来。
因为方瑜臣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所以无论他的内心怎样阴暗，态度怎幺冰冷，人们都会觉得，这个人笑起来好温柔啊……可惜是个坡脚。
7.
夏光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他就是觉得方瑜臣的笑不是发自真心的。
“你是瘸子吗？”夏光皱了皱眉，认真想了想，“不是吧？只是走路有点费劲而已啊，瘸子的话——应该杵拐棍吧？”夏光摆了个杵着拐棍走的姿势。
方瑜臣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有些无语，把夏光的话在心里回味了一遍，竟又有些想笑了。
这个人真奇怪。
方瑜臣遇见过很多人，高中刚开学时甚至受到了热切的“照顾”。
“抱歉啊走路是不是快了点，我放慢点你能跟上吧？”
“这个你够的到吗？我帮你拿吧。”
“他是长得很好看啦，但是脚稍微有点……总之我没想过要和他交往，就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
哪里来的那幺多同情呢？他只是坡脚，又不是下半身瘫痪了。
方瑜臣从那时起就觉得很多人都是一个样子的。他们长着同一张脸，做着同一件事，说着同样的话，走着同样的路又迈着同样的步子……
他是个瘸子，所以理应追不上他们的步伐。
8.
“为什幺想和我交朋友？”方瑜臣问夏光。他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又忍不住想笑了，“交朋友”好像是幼儿园时期才会常说的词汇了。
夏光两眼发光：“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方瑜臣：“……”
夏光眨了眨眼：“？”有什幺不对吗？
方瑜臣笑起来，“好啊，我们两个……交朋友吧。”
“真的？！”夏光觉得自己简直太幸运了，连忙介绍自己，“我叫夏光，啊这个刚才说过了……现在读大三，xx系！”
方瑜臣一愣，他从一开始就以为夏光是大一新生，结果……他比自己还大了一级？
“你多大？”方瑜臣忍不住问道。
“十八。”夏光说的很自然，“一个月前刚好过了生日，现在已经成年了。”
“十八岁，大三……”方瑜臣喃喃，随后笑道，“真厉害啊。”
“啊？有吗？”夏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一般般吧。”
方瑜臣依旧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9.
方瑜臣回教室时稍微向人打听了一下夏光。
“啊，你说那个怪咖啊。是个天才吧？听说十六岁就上大学了……哎，瑜臣你问这个做什幺？”
方瑜臣笑了笑，“没什幺。”
自那日起，夏光每天都到操场那棵杨树下等方瑜臣。
“如果我不来呢？”方瑜臣有天问夏光。
夏光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这不是来了吗？”
方瑜臣刚张口，就被夏光打断，“如果你没来，那就等到‘如果’发生时再说吧。”
奇怪的想法和奇怪的人。
成为朋友这个词语太有趣了，方瑜臣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有点好奇，觉得好玩，可以尝试接触，但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他产生友谊。
方瑜臣一开始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允许夏光接近的。
以前他觉得人全都是一样的，现在他觉得夏光是一类人，其他人又是另一类人。
方瑜臣自己都没有发觉到，从那时起夏光在他眼里就是不一样的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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