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2 / 2）

“守那些繁文缛节也不过为了不丢哥哥的脸。”他就着从后抱着伏羲的姿势，拿着条缎带在伏羲手腕绑了一圈，手指灵活的勾了个活结儿，然后把头垫在伏羲肩头，唇和人脖子上的动脉位置靠得极近，这人垂下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脾气不好。但凡你再伤着一次，颛顼那边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脖子上痒的骨头都跟着酥麻，伏羲伸手推了对方一个趔趄，似笑非笑，“这幺巧，我也脾气不好。”

“唧……唧唧！”

微弱的鸟啼声打断了二人说话，青年循着声源看向伏羲刚卸下来的一堆盔甲，走了过去拨开沾了血的寒铁甲胄，结果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似是孔雀的雏鸟，两只眼黑如点漆，雪绒的毛色衬的这对眼透亮机灵，格外讨喜。

雏鸟一歪头，和人对视了片刻，“唧？”

那青年果断的把它提了起来，扬起的眼尾透过面具扫过伏羲，带着几分逗弄，拎起雏鸟纤细的腿摇了摇，“这小毒物我拿去扔了。”

“唧唧……唧！唧唧唧！”雏鸟极通人形，即刻叫的凄惨不已，雪白的绒毛颤巍巍的，愈加惹人怜爱。

“哎，别扔别扔，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伏羲站起来去抢，对方转了个身避开。

青年趁着背对伏羲，轻轻咳了一声，唇上染了几缕血，迅速便抬手抹去，为掩饰身子异状，就近坐在了床榻上，手里捧着那鸩鸟幼雏，拿指腹碰了碰鸟喙，“说些什幺予我，我听困了就还你。”

伏羲盯着对方手里的鸟，憋了半天，“我不知道说什幺。”

“唤我的名字听听。”

“里牺。”

青年又开始咳了，没有止住的意思反而愈加撕心裂肺，伏羲似乎是早已习惯一般，坐在床侧揽着对方给人顺了顺背脊，又伸手在青年发顶揉了揉，“你这几天一直没歇着。睡会儿吧。”

传信兵在军帐外高喊一声，“报！”

伏羲放下帘幔遮了床榻上睡熟的青年，走至帐外，对着外面的信兵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信兵把声音放低到气声，嘶嘶的说道，“遵陛下之意……将颛顼三十万大军逼入不周山……围而不攻，困而不歼，颛顼已降，愿助我军讨伐共工！”

…………

一支箭在空中划出一道胜过流星的银光，冲破了低空的云彩，仿佛和气流剧烈摩擦缠上了火星儿，驰骋而来，稳稳的命中了共工举着利斧的右手手臂。

千斤重的斧头掉落，把土地砸的跟着震了三震。

共工源着那方向看清了射箭之人手里的弓，脸色一瞬彻底变了。就算已是强弩之末，这高大的男人也未如此刻这样。

有胆子大的将领看出了共工的颓然，朗声喊话，“我军已三战三捷！共工！你再冥顽也改变不了这定局了！”

共工笑了，未理会耳边聒噪，看向伤他之人，那个青年脸上戴了山鬼面具，正单手持弓。晶莹如玉的弓背，弯角碧绿，弦丝赤金——正是重三万六千斤极乐弓。

他定定的看着这极乐弓之主，“你是空桑的什幺人。”

离得并不远的神农几步跃进战圈儿，三股胡子有两股不知断在哪儿了，血污染满身上的破烂衣衫，他抬头看向共工，眼神里透出向来那股翩然自若，出口却是诓骗人的话：“这是我和空桑的儿子。”

共工微微怔住，看了看自己眼前的伏羲，又看向老态龙钟的神农，这笑声忽然变得震天响亮。他忽然垂下眼，目光忽地扎在刚才同他说话那名兵将身上，“你刚刚说定局，是吧。”

这男人猛拔出了射穿他手如果└】..臂的箭，指尖沾血在自己胸膛画出法阵，身体骤然大至数十倍并且仍继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铜头铁额，红发蛇身，共工嘶声吼叫，“定局？这怎会是定局！”

“共工！”

伏羲这一声唤并未能制止他一头向着旁侧与他这身体同高的不周山撞去。山体崩塌的轰隆巨响让不周山山脚附近的活物一下子无一可免的陷入了耳鸣中。

短暂的天摇地动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大地似乎向东南方向倾斜了一点，但人们只当是失衡后的错觉，谁都没有开口去提。天色依然晴好，风吹来的桃花香气里夹着兵刃的寒铁味道，共工的尸身散尽了温热，离他最近的骑兵最先举起了画戟，高喊道，“共工已死！共工氏魔军，你们此刻不降更待何时！”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欢呼，尘土卷着血腥一同飞扬，雀跃的叫喊振聋发聩，伏羲偏过头，眺望着天际边缘那一抹儿微不足道的墨黑色。

伏羲闭上眼。一瞬间滔天巨浪从天上汹涌倒灌，石块夹在水浪里从破开的天洞中砸下来。猝不及防的人们死死伤伤，本该在深山里的野兽纷纷四窜，惊慌之下到处袭击人群，天河之水被染红，哀鸿遍野。

猛地睁开眼，依然是这片熟悉的广袤土地，一派祥瑞。

侥幸到这儿便了结了。终究还是避不开。伏羲轻叹了口气。

“天柱断了。”

他听见了神农的腹语传音，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伸开手臂将刚收起极乐弓冲着他跑来的凤里牺拥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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