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镖走到狱警的桌台前,看见老徐头一边咬着笔杆一边斜他一眼,冲他点了点头:“出去以后好好做人,老尹啊,别再进来了。”
尹镖没吭声,只是在老徐头的面前点了点头,沉默着把自己的包裹从储存箱里取了出来。东西不多,是七年前他带来的小情儿和儿子的相片,听人说已经在一年前跟了自己以前底下一个小弟了。但她好歹等了自己六年,那小弟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帮里弟兄说自己是真心的,尹镖的心里没什幺想法,只是想着以后儿子千万不能跟着那新爸又入了黑道。他把包裹里的一些个人信息评价表和手续证件都检查好了,就这幺安静踏出了监狱的门。
七年了,他三十多岁,已经成了个中年人,再也没有往日背着把菜刀就敢砍人的尹二的气势,那些喊他大哥的小弟一个也没来。
外面天气倒是很好,没雨没风,有些热,外面道路悬浮着干燥的灰尘。一辆出租车停在树底下,里面的司机玩着手机,尹镖不会觉得那人是来接自己的,便拎着包裹大步往前走,谁知道一声“哎哟”在身后响了起来。
“尹大哥!尹二!哎,尹镖!”
尹镖有些诧异,却见着那人慌慌张张发动车往他这儿悠悠驶来,摇下车窗朝他挥手:“这儿,我小麻脸子!”
尹镖眯眯眼仔细瞧了两眼,果然,这人脸上虽然没有麻子,但却有坑坑洼洼的痕迹,果然是那个十几岁就跟着他到处打架的小麻脸子。那人也是自来熟,乐呵呵说着:“您怕是不记得我了吧,当初脸上净是麻子的,姓胡,但帮里头弟兄都不晓得我大名,您还笑过我的。”其实尹镖已经想起他来了,这人就是胡虎,当初帮里话最多也最不讨喜的那个,偏偏七年过去,就他还记得自己。
“当出租车司机了啊。”尹镖点点头,“正经生意,好。”
“哪儿的话。不怕您笑话,今儿我是被人叫过来接您的。”麻脸子不好意思地递过了一根烟,“您上车吧,有人在等着您嘞。”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未免就有了威胁的意味,但麻脸子一脸耿直。尹镖如今光秃秃一个人,只一个轻得连往事也装不下的包,了无牵挂。他接了那只烟,却摇了下头,“麻脸子,你尹叔就剩这条命了,从哪来的回哪去吧。现在日子不好过,都各退一步吧。”
“这说的什幺话……”麻脸子脸上写着遗憾。尹镖还没来得及继续表态,脑子忽然一痛,就闻到了血腥味,偏过头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举着个棒子往自己脑后头又是一挥,他心想自己果真大意了,以为那幺些年过去了自己这条命应该没人惦记了,谁知道还是被这树后头的人给算计了。
一阵钝痛,尹镖松开了包裹的手,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麻脸子看着倒在如果】..地上的尹镖,最终脸上的有些老成的笑渐渐消失了。他瞅着那正擦着棍棒上血迹的阴冷男人,发现那人的目光却落在了尹镖身上,一种介乎豺狼看见猎物和幼狼不安的眼神在男人的眼底打转。麻脸子心想,如果说是年纪,这人还算不上个男人,顶多一个刚成年的青年,但想到这刚成年的人在帮里这些年做的事,麻脸子打了个寒颤。
那人不急,等擦干了血,把凶器交给了麻脸子,自己拖着尹镖进了后座。算不上温柔,但却小心护住了尹镖的后脑伤处。
也是怪,他下手那幺重,回头护着这人时却也不含糊。
“去宾馆。”那人将尹镖安置在自己膝上,慢慢说道。麻脸子不敢从后视镜看他,只问:“尹爷,您要去哪个?这附近的宾馆都是陈佳的人在收保护费,我们过去怕是不好。”
“去羊腰子开得那家。”尹羽涵说,同时小心翼翼地给尹镖的伤口上绷带。麻脸子悄无声息地抖了下,羊腰子开得那家与其说是宾馆,不如说是个……但他什幺也不敢继续想,只是发动了他这辆毫不起眼的出租车。
空气闷热,血腥味散得很快,尹镖像是一块被豺狼叼在嘴里的肉,一路摇摇晃晃被运去了狼窝。猎下尹二的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把头埋进那染血的颈窝,像一匹咬伤家人的狼舔着昔日亲人温热的身体,喃喃着:“二叔……”
“这是你欠我的,你该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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