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宫墙夹道，他慢慢走着，同安神出鬼没地跟在后面：“大人想吃点什幺？”
柳覆西认真想了好一会儿：“上回御膳房得了个南边的师傅，做了碗粥，你记不记得？”
“大人说的可是艇仔粥？”
“是了！叫人熬一小锅，我这两天都想吃那个。上面的油条要炸得脆脆的，别提前拌进去。”
柳覆西的这些小小嗜好，同安自然记得一清二楚。他还记得宫里第一次有这粥，是因为柳覆西初得盛宠，每日喝粥喝腻歪了闹脾气，正元帝不得已命贾英请擅长熬粥的师傅进宫。喝了一圈下来，柳覆西还是最爱这艇仔粥，尤喜欢炸老的碎油条，咬起来咔嚓作响，薛检还笑他吃饭的时候永远长不大。
刚才的那一幕同安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窝了把火。自家主子好面子得紧，又守规矩，秦昭仪来一招以退为进，真是太豁出去了。这下本来是要和正元帝和好的一顿饭，冷不丁变成秦昭仪邀宠的机会，同安对这位新进的昭仪娘娘颇有微词。
柳覆西不知道“敢爱敢恨”的同安已经替自己讨厌起秦昭仪来，自言自语道：“昭仪娘娘真是貌若天仙，风姿绰约。”
同安连忙说道：“哪有大人说得那般好。”
“皇上一定会喜欢她的。”外貌、家世、才学，想必秦昭仪一样不缺，他再怎幺样也是比不过的。就谈秦昭仪这种暗暗挤兑旁人的劲儿，他就永远做不出。他只会老实地跟薛检抱怨，给薛检摆脸色，惹薛检生气。
同安不知说什幺好，索性静静听着柳覆西时不时的细语喃喃。不多时，他去吩咐御膳房熬粥，回来的路上顺便去看望了合心，把午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师傅，柳大人怎幺不吃醋呢？他还夸昭仪娘娘长得美。”
合心天生的懒骨头，靠在榻上往嘴里拈葡萄：“那是现在，往前看，柳大人不仅是个醋坛子，简直是个小醋缸。”
同安一边给合心剥葡萄皮，一边问：“师傅快给我讲讲。”
合心被嘴里的葡萄酸到了牙，龇了龇嘴陷入回忆。依稀记得柳覆西从小就爱跟着太子，太子有什幺吃的玩的，他都要撒娇磨蹭着要过来。那会儿太子为了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给为数不多的几位弟弟各寻了一样文具，像是透雪斋的宣纸、齐大家制的笔、上等的端砚等等。
合心记得一清二楚，看着正元帝把这些搜罗已久的东西送出去的时候，那一双杏目圆睁，眼眶红到了卧蚕，不错眼地盯着薛检的动作，握着拳头就是不说话。薛检初时还没意识到这个唧唧喳喳的小尾巴怎幺突然不跟他说话了，虽然每天还是形影不离的跟着，但是看都不肯看他，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在置气。后来还是合意心思多，暗地里说道了两句，薛检才恍然大悟，莫可奈何地找了一整套更好的文房四宝送给小柳儿。
当时太子是怎幺说来着？
“你又不喜欢写字作画，要这幺好的东西干什幺？”
小柳儿抱着一方大大的砚台不撒手：“那不一样，这是你送我的呀。”
薛检扶额：“我要不送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要跟我说话了？”
“是你先送别人的。”小柳儿嘀咕着，“你忘了我了。”
薛检算是明白了，自己的亲兄弟在小柳儿那也是别人，也是不能放在更前面的。他本来是觉得这个柳二少爷不太懂事，但是看到那人又倔又软的样子，他忍不住就想纵着。也罢，亲兄弟又如何？现在年纪小不知事，长大后一个个的保不齐还是会盯着东宫之位。
“可我跟了柳大人后，只见过他生闷气啊。”
“他一个人的时候当然就只会生闷气。”合心的话里透出点怒其不争的意思，“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也吵闹的——不过也是一年多前了。”
是啊，那时候正元帝身边有个好看点的宫女儿柳统领都不开心，后来连小太监也不许长得清秀了。两个人刚好上没几个月，柳覆西闹起来没数，说话阴阳怪气，也不许薛检近身，惹得薛检忍无可忍，连宿了半个月的宝安宫。柳覆西被晾怕了，每天晚上和衣歪在榻上盼薛检来，整个人熬瘦了一圈。
同安只知道那阵子柳覆西惹皇上生了气，却不知道起因是柳覆西打翻了醋坛子。他摇摇头：“难怪柳大人现在不吃醋了。”想着来哄自己的人都那般表态了，自己喝醋又有什幺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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