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既不是什幺宗教节日,也不是礼拜日,加之以糟糕的天气,教堂的灰蒙蒙的堆堞上常年游荡的全身漆黑的寒鸦们都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毡靴与雪毯相互挤压和摩擦,潮湿的声音令人有点耳鸣。四下鸦雀无声,只有雪片簇簇地从五感范围内掠过,沉入青石块路上它们同胞的怀里。勇利机械而沉重地迈着脚步,在拔出湿冷的毡靴和将僵硬的小腿投入雪地的动作空档中,继续着马车上的思考。忽然之间,厚实的靴底和青石块碰撞出了沉闷的哼声,恰巧与教堂钟楼的八声轰鸣难分彼此,勇利抬起裘帽边沿下的眼睛,对上了被牛油烛照得火红的铜质门环,才发觉已经走到了教堂的正门口。呈抛物线状,顶点相互交错的多重圆润门拱的左右两侧,各有两个泪痕斑驳的牛油烛台,其中一个的旁边,有一条久经风化近乎腐烂,摇摇欲坠的吊着门铃的麻绳,从门拱的顶端匍匐攀伏至暗红的木质大门上。今日无风,但那条苟延残喘的绳下的金色门铃,仍牵动着绳不住地曳动,脚下的石块上还残留着先前的访者将门前雪踩化的踪迹,这足迹延伸到门的那一端去,且不曾有相反方向的足迹接近,勇利不禁安下心来,这里有人比我先来了,而且并未结束他的访问。
勇利小心翼翼地抬脚,把自己的毡靴轻盈地包裹在足印之内,好像怕刮花了那人类活动迹象的象征物,同时举手秉住尚有体温残余的金色小铃铛轻轻摇晃。这是个比自己身量稍长的男子,但他的脚步却相当轻快,他踩踏过的地方,还有少量的雪没有被压实。同样和雅科夫神父约好来进行成人礼的本地小伙儿?常驻教堂的年轻修士?刚刚工作的助理神父?不论如何,这里有个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出现在艰涩的木板摩擦声后的,是一个从门铃旁的小窗口后探出的银色脑袋和一双蓝色眼睛。“胜生勇利先生,与雅科夫神父预约来参加成人礼仪式?”“是的,先生。”“进来吧。”从高处跳下和拖动木凳的声音远去后,教堂暗红的大门吱吱呀呀地缓缓敞开了,门上乌木色的雕花向内流动着。
面前是一位披着深蓝色羊毛斗篷的青年,斗篷的兜帽被随意地甩在肩后,甚至那斗篷都有从肩头滑落的趋势。在昏暗的云层下似乎要与斗篷融为一体的,是神父修士们都会穿着的素黑长袍,而内里延伸出来的,明显上浆过头的白衬衫的驳领,却没有青年雪白的肌肤显眼。勇利在姐夫建立军功被封男爵后的三年里,在形形色色的社交场合见过各种各样美貌而孔武有力的斯拉夫贵族青年,但没有一位能称得上是像眼前这位一样,达到了称为天使也毫不失格的地步。“下次来的时候,甩门铃要再使劲儿一些,毕竟只有我和雅科夫神父两个人在这里住家,至于唱诗班嘛,他们只听得见自己赞美上帝的歌声。要不是我刚刚进门,您可能要挨一会儿冻了。”长袍太小了,又太大了。在这个苦修盛行的时代,长袍是专为禁欲少食又过度操劳的瘦小修士设计的,显然不能隐藏住眼前这位美青年健硕的胸肌,却在延伸向腰线的部分变得像少女的大摆衬裙,让青年下半身的线条成为浴室中的秘密。“胜生先生?您在听我说话吗?外面太冷了,快进来吧。”青年下意识地向勇利迈过一步,我们在社交界出道三载却未曾主动邀请过年轻小姐们共舞一曲的勇利,窘迫地将脸别开,始才注意到中庭里传来管风琴与唱诗班的动静。
门外的鞋印是他的。勇利努力想看清这些同样处于青春年华的小修士们是否会在年长神父们看不见的黑袍下穿上款式不寻常的鞋子赶赶时髦儿,但从这位青年的背后,只能瞩目到过长的袍摆在雪地上剐蹭,紧张又百无聊赖的勇利只能像进入教堂前一样悄无声息地将踪迹隐藏在青年的脚印中。唱诗班的歌声越来越近了。中庭内灯火通明,当他们穿过短小的前厅后,鞋尖的积雪还未能成功抖掉,勇利就从头顶到脚趾整个人沐浴在上帝的无限光明中。受到南方邻国拜占庭帝国的文化影响,这是一座典型的古罗马式建筑。从高不可攀的穹顶中心的太阳图案辐射出互相咬合支撑的众多圆形,环形的穹顶壁画,穹顶下连接着梁条的圆拱天窗,四壁令人眼花缭乱的圆拱大窗,昭示着上帝与众天使的完美与光明。
光明。到处都是光明,像是上帝正坐在穹顶的上方,其周身的圣光透过中庭的大小通风口倾泻而来。远山上的白雪攫取了有限的日光,作为许愿的硬币投进来。神父讲台上的小蜡烛,弥撒厅的落地烛台,廊道门洞上的火把,天花板正下方的大吊灯,唱诗舞台上的灯火,传道堂里每排阶梯的烛火,都似乎因感受到这自然的力量兴奋起来。而银发的年轻修士正立在烛火跃动的大吊灯的正下方,成为了这黄白交错的焦点。一瞬之间勇利理所当然地觉得,凭他的美貌和身量,去到热普赛钦城中心的大剧场里扮演一个假神父,或者屠龙骑士,绝对能满足全基辅罗斯贵妇人们对男性的所有幻想,总比在这个山镇的小教堂里忍受禁欲的苦修要逍遥自在得多。“怎幺样?圣涅斯克罗夫虽然不是什幺国王会年年拜访的有名教堂,但这美丽的光景还算是整个南基辅罗斯的宝石了,毕竟我们在最接近太阳和上帝的南方城市热普赛钦嘛……喂……我说…你是蛇吗,怎幺连个脚印都没有,难道说你是一直……”修士蓝色的瞳仁在烛火的反射下透出釉绿的光芒,嘴角浮现出戏谑性的微笑。
“维坚卡!休得无礼!抱歉胜生先生,我正与神父助理在办公室讨论圣诞礼拜相关事宜,让您不得不和这个不合格的修士相处了一阵子,实在是抱歉。”“我…我才是要道歉的一方,敝舍马夫愚钝,在这大雪天里不辨方向,路上耽误了些许,才让您待我许久。”还未从维坚卡意味不明的表情中读得某种情绪的,就突然见到了能决定自己日后进路的贵人的勇利,不免有些惊慌失措,幸好良好的基础教育使他不至于失态,稀松平常地打着社交牌。
雅科夫神父数次想用厚重的拉丁文字典把维坚卡赶出仪式厅,但这个他在教堂后院的墓园里捡来不足半月的假修士,对繁琐的成人礼仪式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神父只得作罢,毕竟浑身冻僵大脑几乎停运的状态下还能念念叨叨地背诵出拉丁文圣经的年轻人并不多见。整个仪式的过程勇利都恍恍惚惚,心不在焉。有个人在斜前方的桌子那儿注视着他。是的,他绝对在看他。他没看雅科夫神父的秃头,也没看身后的耶稣像,更没看手肘下装模作样摊开的圣经。
第三次傅油的时候,勇利将沾满圣油的双手盖住脸盘,随着雅科夫神父的祷词缓缓张开了指缝,那深陷在高耸鼻峰两侧的两汪湖水,正向自己涌来。维坚卡食指的指尖正在下唇瓣上来回挤压摩挲,这是一个勇利见过了无数次的,舞会厅里的小姐们想要吸引舞池另一头的绅士们的小动作。雅科夫神父的祷词刚暂时停下,勇利就立即滑下了盖住脸盘的手,显然这不符合教义中的规矩。赶在圣油滚至睫根之前,勇利略显轻蔑地回瞪了这位轻浮的修士,不曾料想看见的只是他昏黄光晕下忽闪的银灰睫毛,而那对双生的湖泊,早就躲进了乌云之下。维坚卡低着头烦躁地将书页翻来翻去。圣油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滚了进来。
“偷看得开心吗,恭喜您成年,胜生勇利先生。”
“彼此彼此,维坚卡。”
“外面正在下暴风雪,勇利。雅科夫神父安排您住在我的房间,您的马夫在您进行仪式的时候就替您回府通信了,他明早会来接您。”维坚卡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虽然圣坛前只有他们二人领取圣餐。
“神圣场所禁止喧哗,这一点我想您比我清楚。”
“哦?这算是喧哗吗?看来今晚您在我这儿要相当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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