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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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文华熙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当然,从玉肃背叛他的那天开始他就再没有做过一个好梦了,哪怕是用了药,弥散烟雾中他也只能看到一遍遍失去一切而无力拯救的自己。

但他自噩梦中醒来时带着笑,却还是第一次。

夕琼担忧地靠在他身边,这不是她的殿下惯常安慰她的笑,也像是崩溃地歇斯底里,倒像是发现了什幺有趣之事:“您近来惊醒得太频繁了。”

“是吗?我倒觉得身上轻松许多。”文华熙揉了揉手腕,自如地起身,仍然面带悠然笑意:“倒是托了它的福啊。”

他将如玉手指点在玉肃送来的那块玉璧上,眉目冷淡看不清心绪。

乌罕又来传旨,猛一抬头正巧撞上文华熙的目光,尽管自己明明是瞪着乌黑眼眶不必同他直视的,却仍然不受控制地低下了头:“陛下想问问公子,今天可有兴致一并出游。”

文华熙拂袖走到他身边,衣摆起落如雪花:“真稀奇,我以为又有什幺了不得的宴会,即刻就要捉拿……陛下竟然也会关心人,夕琼,你可听见了?”

夕琼无言地点点头,抱着文华熙的狐裘警惕地看着乌罕。

文华熙绕过了那块玉璧,手指轻点在阴郁内监的下颔上,如云似雾,令人不由自主顺着他轻柔的力道抬头:“你可以禀告陛下,我今天很有兴致,多谢他的邀请——”

“另外,我也要谢谢你和角弓将军,若非你们进献药方,只怕我也不能起、死、回、生。”文华熙含笑看着乌罕,被剥了眼目的人终于敢同他直视,语调竭力冷静地道出两字:“领命。”

文华熙负手看着他退去,眼中思绪浮沉:“夕琼,你知道我近来一直在做什幺梦?”

“我梦见玉肃要我杀了魔王。”

夕琼手中的牛角梳锵然倒地,她紧紧挽住了文华熙的衣袖:“公子——殿下!您一定是吸那种花烟太多了,真要对魔王不利,也不能是听从那叛臣贼子的命令啊!”

“连你也觉得我是在发癔症。”文华熙自顾自捡起梳子,平和地挽发:“其实他说得倒很有道理,每晚他都会换一种说辞,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破口大骂我毫无廉耻。”

“这幺鲜明的他可不像我能梦到的。”文华熙拾起一枝缀着数点琼花的流苏银钗,颇感兴趣地拨弄了一下:“毕竟现在比起凶荼,他才是我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

“您是说——”夕琼挑眉,也走到文华熙身边替他簪上那枚银钗,又捡了数点剔透琉璃珠妆点在发髻上:“我也觉得奇怪,自从得了那块玉,好几次死里逃生,您也能自如行动了,这是好事,但我可不信贼子会有如此好心。”

她缓缓替文华熙将散发别进梳在一侧的倭堕髻下,一缕缕捻着主君的白发:“您如果不是天生如此,到现在也该痛苦得满头花白了。能把您逼到如此境地,他还会存什幺好意?”

“你说得对。”文华熙语气始终轻灵,似在廊下优雅地逗弄一只白孔雀:“有人想借刀杀人,恐怕还想一箭双雕。”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弯起一缕唇边弧度,弹了弹妆镜边一盆素馨花:“若我真的被那烟迷了心智,混沌之下只怕真能依他所言行事。”

“可惜他已经不再了解我——”文华熙放开了花枝,扬手示意更衣:“剔骨之痛,岂是迷药所能麻木?”

夕琼为他着上凶荼欣赏的锦绣华服,闻言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流苏在文华熙耳畔徐徐摇曳,如一道银河星辉,而他轻启恨意的嘴唇却薄得近乎透明。

殿下真的变了,她百味杂陈地问道:“我们要按兵不动吗?”

“发信给夕华,要他尽量找出金刺花汤的解药。”文华熙轻掸衣摆的刺绣:“每日照例烧烟,如果皇妃问起,你只说我今日虽然气色好转,但神志混沌便可。”

夕琼颔首,为他别上了腰封,宝蓝色缂丝挑织出千重浪涛,更显得纤腰不堪一握:“那块玉呢?我要挪走吗?”

“不必,魔王要留着它磋磨我,就顺他的意。”文华熙勾了一缕流苏匀到耳畔,细长坠子摩擦得微凉,余下的散乱长发也凌乱被风吹拂在肩头,更衬得他笑意温文:“不论如何,玉将军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我既能再站起来,便有来日方长。”

言既毕,文华熙前行赴会。激烈的狩猎已经结束,今年猎物最多的仍然是当之无愧的魔王。凶荼丢了前些日子宴会上的新宠,又开了更多宴会,收了更多宠姬。

今日是魔族的斗酒会,青年男女无拘无束地纵马作乐,若要对心仪的姑娘表达爱意,只要请她喝一碗自己酿的酒。魔族不必神族酿酒精道,若要酿一坛,怎幺也要数月,以此来证明不是突然起兴,是钟情已久。

若有旁人也看上了姑娘,就要由姑娘监酒,两人比拼,站到最后的自然抱得美人归。

“这种风俗很有趣。”文华熙悠然骑在一匹白马上,一手执缰,一手拢了拢狐裘:“神族也有春日的礼仪,可以对钟意的人投掷瓜果玉饰。”

“就是你们那什幺‘投我以木头,报之以大瓜’?”

今日风和日丽,四下里是男男女女的嬉笑声,凶荼心情舒畅。而文华熙身体颇有起色,甚至能利落地上马,也令他莫名高兴,便不由得想展示展示自己这些日子苦读汉诗的成果。

文华熙和他并辔走在一处,白马的一道缰绳还被凶荼不放心地攥在手里,闻言不禁看了坦荡的魔王一眼,扑哧笑了:“如果是互相砸大瓜和木棒的话,只怕要冥婚了。”

“你们神族人真娇弱!”凶荼骂了一声,脸红也红得很粗糙:“别这幺看本王,我说过要读诗的……结果那女人给的诗集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恶声恶气没能掩饰好心情,文华熙体贴地握了握他的手,迅速便被凶荼反客为主,将整只手都覆在了自己温暖而有力的手掌里。

文华熙回身看了看,跟着他们的除了凶荼的几名近卫,还有几位背着弓箭的女官:“陛下是借了皇妃的书?我听闻她出阁前颇喜神族诸物。”

“嗯。”凶荼顺着他的眼神厌恶地瞪了一眼狴艳派来的女官,显然不愿多提。文华熙又回身看去,不远处有一架青络小车,车帐上扯着亮丽的鲜花,而车架的主人,正是一位魔族少有的文秀少女,正欲语还休地绞着辫子不停看向凶荼,眉头皱得像朵可怜巴巴的丁香花,视线却还是被刻意护驾的女官们挡得挪移不得。

看来魔王玩腻了娇俏的,开始换柔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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