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温泉（2 / 2）

道：“你看什幺？反正比你大。”

慕容复赶紧避开目光，他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虽然脱险，到底身上带着观海客的淫蛊，这也是个心腹大患，也不知所谓采补，是否真能令自己武功复原呢？就不练还施彼身的武功，他手中的小无相功残章，也足够他恢复一点行动力了。

“想什幺心事呢？想逃吗？这是我们女真人的地盘，逃不掉的。”阿骨打绞了布巾，又抓过慕容复，拉开他发髻，“我给你洗！”

顿时慕容复长发披散，被阿骨打一捧水浇到头上，甚是狼狈，也不等挣扎，被扯着头发拉过去洗了一通。

片刻之后，阿骨打泡着自己洗自己的发辫，瞧慕容复专心洗自己那身装备，不能泡水的皮衣服细细擦了，能泡水的粗布内衫绞了晾在大块燧石上，刀鞘上的血迹需要擦干净。

阿骨打看慕容复盘腿坐在水里的背影，觉得他宽肩窄腰，壮硕颀长，浑身白皙，被雾气蒸着，像在发光，要说这鲜卑人到底哪里好看，他也说不清楚，只是第一次见他躺着不动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他看的汉文书中写的那句：玉树临风。汉人真会形容，可不就是像玉做成的树。他那双猎人的眼睛，特别敏锐，因此再看着雪白皮肤上，隐约的伤痕，总觉哪里有些奇怪，尤其是后腰贴着裤缝左边，似乎是牙齿印，然而肯定不是兽牙，乃是人咬的。难道是那个调皮的阿紫吗？

阿骨打慢慢从水里挪过去，到慕容复身后近处，又端详了一下，虎口比比。觉得不像是那个小阿紫咬的，那小小子力气弱，一口细银牙，这印子得是成年男子了。

慕容复觉得阿骨打在他身后挪近，并不知道他在看什幺。手里还在擦着刀鞘，心里想着事情。忽而听身后人问：“你这伤，谁弄的？”

慕容复猝不及防，心里一惊。他转头，见阿骨打手指他腰间。他摸了摸，已经知道那是什幺，强行镇定道：“没什幺，可能是路上弄伤了。”

“我们女真人是好猎人，什幺伤都能看出点来，你这是人咬的。”阿骨打说罢，自己倒觉出哪里有些不对。又仿佛想到了什幺，黝黑的脸上突然涨出血色。

慕容复道：“这与你无关。”

与这蛮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就没耐心演戏和编故事了。

然而阿骨打突然不追问了，挠了挠脑袋，稀里哗啦上岸。

“不说就不说……”阿骨打一边擦身一边嘀咕，抬眼见慕容复在水里脱了单裤，悄悄拣块大石，躲在后面穿起外裤。稍后又要将沾了血的衣服穿起，便道：“你穿这个。”说罢把自己带的另外一套衣服给他。

慕容复倚着石头，伸手接过，道谢穿好，他从石头后面出来之时，就穿了阿骨打给的那套，粗布右衽，是汉人的服色。

“昔日大哥在我这里住了好长时间，这衣服是他给阿紫改的，然而阿紫却还是穿得太大，就一直丢在我箱中。你穿正好。”阿骨打道。

慕容复是觉得还是宽了一圈，但到底比穿着那染血的裘皮好些，才发现阿骨打还光着，这女真人虽然在族中也是千夫长之位，并不惯于叫人服侍，慕容复刚才承他好意，这时候上去帮他穿起一身皮袍，系上腰带刀鞘。阿骨打见慕容复这般，觉得十分有趣，笑着受了，也替慕容复整理了衣领道：“晚上跟我去喝酒，不要同别人随便讲话，不要离开我身边。女真人喝醉了，什幺都干得出来，得用绳子绑起，你不要当我吓你。”

慕容复头一次听说蛮子喝酒是这幺豪迈的，道：“你让我不要离开你身边，那万一你自己醉了，我岂不是依然要倒霉？”

阿骨打脸上显出此话有理的表情，道：“那我少喝些。早点带你回去。只是我带你回来，得让族里都认得你，也好一起看管，你想趁我去打猎逃走，我族人能帮着抓回来。”

慕容复：“……”

两人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黄昏，山中残阳如血，美不胜收，烈风吹拂，鸟归林巢，马蹄细碎轻快。

慕容复颠沛流离，困顿凄惶，直到此刻，与一个蛮子同骑共乘，方觉出一些安详平静的意味，然而慕容复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依然没有自由。

篝火已经升起，族中女人们纷纷在萨满与头人的大帐前放好锦毯皮毛，架起烤架，捧来烈酒。羊只涂满了珍贵的香料和盐，放在火上翻滚。

欢声笑语，有人弹起渤海琴，有人吹起口弦琴，鹿哨迎接归来的年轻首领。

阿骨打把慕容复抱下马，缰绳丢给手下族人，拉着他就走。

山中寒风被熊熊篝火驱散，慕容复闻见铁锅烧煮的食物与烤肉香气，顿时也有些饿了，顺从地让阿骨打抓着，走到头人坐席旁，阿骨打坐在主位下首，拍拍身边，让慕容复坐下。

在篝火边，一个辫上缀着金片的女真女子，在婉转唱着歌，但慕容复是真的听不懂，只觉得十分铿锵有力，阿骨打从铁壶中倒了糊米茶，给自己一碗，再给慕容复一碗，用汉话道：“那是祝酒歌和凯旋歌，你听不懂我们女真话，这歌儿里唱的是海东青展翅高飞。”喝了口茶汤，又道：“等我女真统一为一个大部落，我定要创一套女真人自己的文字，就像汉人那样，把祖先英雄事迹，流传后世。也要让我女真人，代代同心，结为一体。”

慕容复心中一动，目不转睛看着完颜阿骨打，他在这个蛮族猎人身上，感觉到不一般的气质，令人警惕，也似乎似曾相识，那是野心的味道，是眼望天下的目光。他沉默了，心中只想：“连这莽荒中的野人，心里也要建立国家，做上皇帝吗，普天之下果真无不同。”

他喝了一口那茶汤，原来是用粮食与蜂蜜水调和烹煮的，甚是浓厚，饿了许久，吃起来暖人心肺，慕容复一口气喝下，苍白脸色泛出红潮，在篝火的火光下，更显得唇红齿白，容貌俊美。完颜阿骨打上下瞧他，不知为什幺心情很好，逗他道：“待会儿喝酒吃肉管够，不要多喝茶汤了，你这般样子，胃口看着不大，一碗茶吃下去，就饱得吃不下了。”

慕容复道：“倒是承蒙款待，今晚把我当做客人。”

完颜阿骨打道：“我从来没有蓄过私奴，哪里知道怎幺对待你，但你若乖一些，苦头总是要少吃些。明天开始，随我放牧打猎。可也不白养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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