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犹豫要不要问,江流已经自己说出来了。然而刚开了个头已经让人不忍听下去,韩东按着他的手:“你别说了。”
江流回握他的手,笑着摇摇头:“我该和你说的,我早就想和你说了,除非……”他渐渐隐去了笑容,“除非你不想听。”
两人十指相扣,韩东很心疼他:“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受。”
江流的母亲沈雯丽生长在一个家境良好的书香门第,从小接受系统的音乐教育,十四岁就到法国留学继续在音乐领域深造,当时国内正值抗战时期,这个时候离开也算是躲避战火。
众星捧月成长起来的音乐公主,被娇惯出了一身傲气,凡是都要随她的心意才甘心。可在校园舞会上,那些巴黎当地的学生都争相请求与她共舞,唯独一个坐在角落的华人学生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老家在福建、学社会科学的穷小子,就这么入了这位大家小姐的眼。那一舞惊为天人,不只是因为两人配合默契,跳得赏心悦目,后来穷小子的皮鞋开了胶,就干脆光着脚快乐地舞蹈起来。那穷酸的样子在沈雯丽眼里却耀眼得像夏夜雨后的星星,她从未见过那样开怀的笑容。
大学交往的四年,祖国人民挣扎在炮火中,两人在巴黎的校园里神仙眷侣一般快活着。然而回了国,又是另一番光景。沈家老爷子以为女儿在国外是好好读书去了,却不想冒出来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抢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发誓不再认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也更加不认这个身份可疑的女婿。
当时,沈文杰在还在部队,并不清楚家里的事,沈雯娟苦苦哀求父亲,不要赶走姐姐。
江流有一点是随他爸了,就是知趣。江慕云是个研究哲学思想的,不愿意纠缠在这些家族戏码当中。他当然爱雯丽,所以也不想见她为难,便留下老家的地址,独自一人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你看这个,”江流打开那本《呼啸山庄》,翻到有他父亲名字的那页。泛黄的书页上,“江慕云”那三个字像是刻上去的一样。
没有他的地方,就是地狱。
1951年春天,沈雯丽坐上了开往泉州的火车,去奔向她的天堂,她认为那是天堂。
到了泉州的第二年,江流出生了。在泉州的小渔村里,大小姐和婆婆带着孩子,等待又去海外交流学习的丈夫归来。
建国后那几年,更多的人是想尽办法往外跑,回来的船则不多。雯丽抱着江流去码头接江慕云,见那人还是一身旧西装,提着皮箱磕磕绊绊地走下船,忍不住喜极而泣。
“还是有过几年好日子的。”江流想象着那个画面,只恨自己太小,什么都记不起来。
一气之下私奔出来,当时是快活了,可往后的日子却过得艰难。
江慕云回国在大学里教书,为了能和爱人厮守,这位大知识分子也动了歪心思。在泉州老家为雯丽伪造了假身份,也找到机会让她在学校里教音乐,两人领了结婚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过了几年好日子。
江流还在读初中的某天,他放学回家,看到向来处变不惊的父亲一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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