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半的灵魂与神秘的白衣人 （上）（1 / 2）

第十二章一半的灵魂与神秘的白衣人（上）

一晃眼，罗泰和秋扬已经住在一起大半年。

颱风来袭，窗外正下着滂沱大雨，屋里一片漆黑。秋扬已经很久没有遇过颱风天停电了！靠着摇曳的烛光，秋扬坐在餐桌旁心情有些雀跃。

当然她很讨厌这种停了电以后不要说电视、就连热水都没有的生活，也讨厌颱风一来就会出现灾情。但是停电的颱风夜，总会勾起她小时候在亲戚家和其他表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的回忆。那是充满兴奋和开心的时刻！

童年的颱风夜是飘着泡麵香的，是少数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能合法吃泡麵的时刻！

「光看着烛火就能让妳这幺开心，还真容易满足。」狐狸样的罗泰坐在秋扬旁边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把下巴靠在餐桌上，看起来有些无聊。

「我是想起小时候。我和弟弟还有表兄弟妹在一起，大家在黑暗里感觉又害怕又开心。虽然没有什幺特别的娱乐，但光是听外面的风雨声就让人觉得很刺激。」

「哦。」罗泰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他完全不能理解。

「怎幺？你小时候跟家人玩在一起，难道不觉得有趣吗？」

「不觉得…」罗泰的声音变得有些寒冷。

「那…你总会有一些让你一想起他，就让你觉得心里很愉快的儿时同伴吧？」

「啊...」罗泰沉思了一会儿以后，突然发出了一声好像做错了什幺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秋扬家的大门被人敲响。

『叩、叩、叩』，是谁用手指敲门的声音。

「这种时候，该不会是邻居来借电池还是蜡烛吧？」秋扬说着起身要去开门。

反正外面也没有光，即使透过猫眼也什幺都看不见。

「别开！」

罗泰突然化为人形拉住她，这时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声音相当有规律的几乎每两秒就会出现一次。这样的规律让秋扬感觉不太对劲，她慢慢的退离门边，很主动地退到了罗泰身后。

叩叩叩叩叩叩叩....没有预警的，门外的人开始疯狂的敲门，秋扬只能惊恐的看着那扇门。没多久敲门声就变成了拍门声。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几乎疯狂的拍门法让整个门板都明显在震动着，罗泰没有出声，秋扬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在秋扬以为外面的那个『人』会这样敲一辈子的时候，『他』却突然安静了。秋扬和罗泰盯着门看了好一阵子，谁都没有说话，这样的平静让人感觉特别可怕，因为谁都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幺事。

秋扬几度紧张地看向罗泰，但罗泰的眼神充满不在意，只是维持着人形坐回椅子上。秋扬知道这是什幺意思，因为每次家里一有什幺动静，如果罗泰化为人形，就代表来者绝对不是人类。

「罗...」

秋扬正要开口，罗泰立刻把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接着就听见类似麻布袋在磁砖上拖行的声音，听了一会儿，秋扬发现那是脚步声。这脚步声似乎正慢慢离开秋扬家门口，几秒之后就再也没有声响，秋扬鬆了一口气。只是正当她对着罗泰露出放鬆的微笑时，却又听见一阵急促的声响靠近门口，紧接着就是巨大『碰』地一声，外面那个家伙，竟然开始撞门了！

秋扬本来就不是个会尖叫的人，虽然她被突来的巨响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还撞在墙上，但也只是紧盯着门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一直没有动作的罗泰，这时终于站起身，空着双手慢慢朝着门口走去。

「再撞，门就要坏了。」罗泰对着门有些冷淡的说着，一说完门外的访客就安静了。

「好冷淡，罗泰，好冷淡。」外头的声音低沉，速度有些缓慢，感觉就像是刻意把每个字讲清楚一般。

「你以为，不理穀雨，穀雨就会，乖乖离开？罗泰，变笨了。」外头的访客似乎叫做穀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感觉。

虽然秋扬听不出那个榖雨究竟是在挖苦罗泰还只是表达想法，但罗泰的表情倒是让人一看就懂。他不但皱起眉头，手上更开始有银色光点聚集，秋扬知道这是他打算召唤剑才会出现的景象。不过几秒后罗泰手上的光芒消失了。

「妳这里有没有什幺容器？充气游泳池、水桶之类的。」

「有充气游泳池，你要做什幺？」

罗泰似乎决定不需要剑，但他的要求让秋扬一头雾水。

「快去拿来吧，不然这个家伙如果进屋，妳这里就要淹水了。」

秋扬一听，没有多问，立刻翻箱倒柜把之前原本想在夏天时摆在电视前，让她可以舒服泡在里头看电视的充气游泳池给找了出来。

「我没有打气桶...」

秋扬把乾瘪的游泳池交给罗泰，但罗泰才不烦恼打气桶这种东西。他捏着充气嘴，往里头吹了几口气，游泳池就明显的涨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游泳池已经完全充好气，他简直比打气桶还厉害。

「妳最好先拿把坚固的伞来，这个家伙进门的方式比较激烈一点。」

儘管不懂什幺叫做『激烈的进门』，但秋扬还是赶紧去拿来一把大伞给罗泰。罗泰先是伸手拉开门，要求穀雨先待在外头听口令进门，接着就打开伞挡在自己和秋扬面前。

「等下站在池子里听到没？好，进来吧。」

罗泰说完，秋扬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旋风进入屋中，把蜡烛都给吹熄，让屋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罗泰卖力的撑着伞，挡住了强风，才让秋扬不至于被风颳倒。而穀雨进门才几秒的时间，秋扬就感觉自己双脚一阵冰凉，像是踩进沁凉溪水里的感觉。

「不是叫你进池子里吗？」罗泰在重新点燃蜡烛后暴跳如雷，躲在伞后的秋扬探出头来，才发现房子里进来了一个大块头。

这个大块头，身高顶到天花板，至少有两公尺高。身体大约有两扇门这幺宽，庞大的灰色身躯没有衣服，像是一团雾。他似乎没有脚，但有一双垂到地的手臂。没有脖子，身体上直接顶着一颗圆滚滚的头。这个叫榖雨的家伙看起来没有秋扬原本以为的可怕，因为他有一张相当温和又无害的脸。他一看见秋扬就先给了她一个傻呼呼地无邪笑容，但接着就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看着地面，伸手不知道在捞什幺到池子里。

「还不给我滚进池子里！」

罗泰又怒吼了一声，这时秋扬才发现，榖雨站的地方都快成了一片小池塘，水正迅速的延着磁砖扩张着地盘，秋扬和罗泰都已经泡在水里。看见这种情形，秋扬赶紧去拿来拖把阻止水继续蔓延，而榖雨则是听话的跳进了小游泳池里。

原来榖雨刚才是想把水捞进池子里！

「你朋友？」秋扬一边处理着地上的水渍一边问着，但是罗泰没有回答，只顾着帮忙秋扬收拾残局。

「榖雨是，罗泰的，朋友。」

「是罗泰的麻烦！」罗泰一边把手中的抹布往水桶里挤乾，一边没好气的说着。「你来做什幺？」罗泰说话时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机械性的把抹布吸满水再挤进水桶。

罗泰好像不太想看到榖雨，但榖雨看着罗泰的表情，却很开心。

「罗泰叫了，榖雨的，名字。」榖雨蹲在池子里，虽然看不出他是不是蹲，但是有一半的他都缩到了池子里面，似乎很努力地和罗泰保持能平视的高度。

「我只是想到你而已，你怎幺这样就来了？」

「想到？啊！榖雨该不会就是罗泰小时候的朋友吧？」秋扬想到自己在询问罗泰童年的事情时，罗泰的奇特反应。

「罗泰还，这幺小，的时候，榖雨就是，罗泰的，朋友。」榖雨带着像孩子般的真挚笑容，伸出手，比出了一个大概像是刚出生小狗或小猫的大小。

「哇！那真的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耶！」秋扬也回以榖雨一个最友善的笑容。虽然她不知道榖雨确切来说算是哪种妖怪，但她打从心底喜欢这个高大的家伙。

「够了。」罗泰冷冷的说着，完全不在榖雨和秋扬那个友善热情的世界里。「不要再说了，榖雨，你快回去。」

「罗泰...榖雨还没，和罗泰，好好说话。」

「没什幺好说的，你快走！」罗泰的声音冰冷的像是一把利剑，让榖雨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罗泰，讨厌，榖雨吗？罗泰，好久没有，和榖雨，说话了。已经，三百年。」

三百年？！秋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榖雨已经三百年没有见到罗泰了，但是却因为罗泰在心里想到他，他就立刻出现在罗泰面前，他究竟是个多有义气的妖怪？！

「罗泰...」秋扬看着简直要哭出来的榖雨，悄悄走到罗泰身边，小声的叫了他一声。

罗泰知道秋扬的意思，她是要他不要太无情。

「榖雨，不要再让我说一遍。你走，以后不管我怎幺想到你，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罗泰说完丢下抹布，变回狐狸的模样头也不回的离开客厅，进入秋扬的房间。

「罗泰...榖雨，伤心。」榖雨小声的说着，模样让秋扬看的都感觉要心碎了。

「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

「妳是秋扬。我知道。」榖雨打断了秋扬的自我介绍，这让秋扬很讶异，因为她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会让妖怪们知道自己名字的理由。

「你怎幺知道？」

「榖雨，还知道，秋扬是，狄云转世。」

「你知道的还真多。」

秋扬彻底被惊呆了！她觉得自己小看了眼前的大块头，也许他没有她以为的那幺无害也说不定。也许...这一瞬间，秋扬脑袋里闪过了许多的『也许』、『或许』、还有『搞不好』，而后面接的都不是什幺好想法。

「只要是，罗泰的事，榖雨，都知道！」

榖雨说完又给了秋扬一个无邪的笑，秋扬立刻为自己的思想黑暗感到无比羞愧。她脑袋里还出现可爱的榖雨为了更接近自己的朋友，到处打听罗泰消息的画面。

「风和雨，都是，榖雨的，朋友。他们会，告诉榖雨，罗泰的，事情。」榖雨缓慢而认真的对秋扬说着，话里听得出他是真的很喜欢罗泰。

「榖雨真是个好朋友。」

「可是罗泰，讨厌榖雨。」榖雨说着，又大又圆的双眼又垂了下来。

「我想罗泰，可能不是，讨厌榖雨。」秋扬说完，立刻又觉得自己很该死，竟然不知不觉的开始学榖雨讲话。

她原本以为榖雨会觉得受到冒犯，但榖雨完全不在意，甚至可能没有发觉。

「为什幺，罗泰，要榖雨，离开？为什幺，不想再，看见榖雨？」榖雨看起来真的很伤心，他几乎整个「人」都躲进池子里。

「为什幺呢？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我想罗泰一定有他的理由吧！不如今天你先乖乖的回去吧。」

「秋扬是，榖雨的，朋友吗？」

榖雨眼眶带泪的看着秋扬，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事情。一个说不定已经活了千年的妖怪，此刻正泪光闪闪的对着她撒娇。她好想抱紧着这个可爱的家伙，然后狠狠地摸他的头大叫『真可爱』！

她忍住了。

「秋扬是榖雨的朋友。」

秋扬说完伸出手想和榖雨握手，但榖雨不懂。他张开嘴含住秋扬的手，冰凉的触感，把秋扬吓一大跳。

「没有吃的。」榖雨不解的看着秋扬，原来他以为秋扬伸出手是要给他食物。

啊，这样好像宠物啊！秋扬忍不住这幺想。

「人类这幺做是想要握手，握手就代表是朋友哦。」秋扬解释。

「握手？」秋扬几乎可以看见榖雨头上满是问号。

「算了，总之，我们是朋友！」

「榖雨，开心。秋扬只要，呼唤榖雨，榖雨就会，来找秋扬。」

榖雨这几句话不像是开玩笑，让秋扬不禁猜想，也许罗泰也曾经和榖雨有过这样的约定，所以榖雨才会因为罗泰的一个心念就立刻出现在这里。

「谢谢榖雨。」

秋扬没有真的打算实现这个约定，因为罗泰已经够厉害的了。但是她很高兴自己多了一个这幺可爱的朋友。

「榖雨，先走了，不然，罗泰又要，生气了。」榖雨说完，先让秋扬打开阳台门，接着一阵狂风把秋扬扫到地上。

随着榖雨离开，秋扬也几乎要被抛出阳台。

原来罗泰当时说要拿伞是这个原因啊！在地上摀着自己的臀部忍着痛的秋扬这时领悟了，但为时已晚。送走榖雨，秋扬放弃蜡烛，她拿着手电筒回到房间。推开半掩的门，罗泰正无精打采的趴在秋扬床上。

「榖雨走了哦，把他赶走真的好吗？」

「嗯。」罗泰的声音也很无精打采。

罗泰的无精打采不完全因为穀雨的出现。这几天他总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有些情绪开始变得很难控制，也来得很莫名其妙。暴躁、愤怒、冷酷，这些曾经他以为已经随着时间逐渐磨平的稜角，最近再度慢慢浮现出来。尤其是对着秋扬的时候，他有许多次都差点按耐不住想用自己锋利的爪子把她撕成碎片。但他不知道自己这股冲动从何而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什幺操控了一样。不过有什幺能操控他呢？有谁能穿过他在秋扬家设置的严实结界，还能不逃过他法眼的呢？

「好吧。」

秋扬说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开自己的笔记型电脑，珍惜的使用着电池只剩下几个小时、在电力恢复前最后的文明产物。

榖雨的出现，让罗泰的明显低落了好几天。被罗泰赶走之后，榖雨暂时没有出现在罗泰和秋扬眼前，不过也只维持了大约一个礼拜左右。

叩、叩、叩。

半夜秋扬起床喝水，听见阳台玻璃落地窗传来声响。一拉开窗帘，秋扬发现巨大的榖雨就站在阳台上。阳台里已经都积满了水，不知道他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秋扬刚把落地窗打开，就听见罗泰从屋里走出来的脚步声。榖雨慌张的伸出手盖住自己的脸，还蹲下了身子打算想躲起来。只可惜，他就算躺平在地上，巨大的身体还是很明显。

「不是要你不要再来了吗？」化成人形的罗泰走到落地窗边，怒气沖沖的对着榖雨压低了声音说。

「榖雨，有事，忘记告诉，罗泰。」榖雨的脸还是埋在手里，大概是想到罗泰说不想再看见他的这件事，就认为遮住脸就不算看见吧。

「什幺事？说完了就不要再来了！」罗泰的表现有些绝情，让秋扬都有点生气，但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曾经发生过什幺事情，所以也不好发作。

「狄云，一半，没有转世。」榖雨边说着还边发抖，似乎很害怕罗泰对他生气。

「你说什幺？！」罗泰听了立刻看着秋扬，但任凭他怎幺看也看不出端倪。「你这消息是哪来的？」

「是风和雨，告诉，榖雨的。」

「一半...」罗泰若有所思的看着秋扬，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秋扬这幺没用。」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穿过秋扬的心脏。

「没用…」秋扬摀着受伤的心，自言自语的重複着罗泰的话，在一旁有些消沉。

「你知道另一半在哪里吗？」

「榖雨，不知道。」

「你…那天是特地要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榖雨，知道，罗泰在意。」榖雨边说，边从指缝间偷看罗泰，而罗泰听了，表情则缓和了许多。

「榖雨，以后真的不要再来了，我已经注定不能再和榖雨当朋友了。」罗泰的口气多了些温度，彷彿像是在解释着什幺一般。

「为什幺，不和榖雨，当朋友？」

「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但也许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我被叫做神明的走狗，在杀满九百九十九只妖之前，我也都还会是神明的走狗。但是杀满了以后，我想我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榖雨你如果和我继续当朋友，我会害你也遇上危险。」

原来罗泰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狠心把榖雨赶走，怪不得这几天心情会那幺差。秋扬听了罗泰的一番话，虽然不是对她说的，但她也感动的快掉下泪来。更别说榖雨，早就哭的唏哩哗啦的。

「榖雨不怕！榖雨不怕！」穀雨哭着说。

「榖雨，走吧，以后我真的不会再见你了，走！」罗泰说完背过身去，榖雨还是有些不捨的看着罗泰，期望他回心转意，罗泰也察觉到。

「快滚！」罗泰吼出这两个字，榖雨立刻带着泪往远方飞去。

这一天深夜，榖雨经过的地方虽然晴空万里，却下着倾盆大雨。

秋扬看着罗泰的背影，她能感觉到罗泰心里并不好受。

「为什幺你能和榕金他们继续来往，就不能和榖雨来往？」

「榖雨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看见他受伤的朋友。榕金和紫藤别看他们和善，他们其实都是狠角色，是会以人类负面情绪和生气为食物的妖物，本来就不算善类。再说，他们早就恶名远播，即使任何妖怪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想寻仇或想生事的家伙也不会去自讨苦吃。但是榖雨不同，他敦厚善良，我不希望他被捲入这些事情里头。」

「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让榖雨自己会做出选择，让他己决定要离开还是留下比较好吧。」秋扬看着榖雨留在阳台的那滩水，想着不知道里头有多少是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