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87:绯龙迎风（1 / 2）

笔记87:背叛的滋味

87.

苍漓一直很怕高，许是小时候从高处坠落的阴影一直未曾消去，但是她如今居然能平静的站在这座城墙之上，高吗？很高啊，怕呢？已经不会怕了，一旦死亡是唯一一条可走的路，妳只会感受到一股死寂的平静，心中已经成了一片荒凉与麻痹，没办法再感受到任何东西，包括害怕或是希望。

想想真是憋屈，从来没有人能逼她至此，不管是谁，不管是什幺事情。苍漓静静的看着十丈高的城墙--自这里摔下去，恐怕会变成肉泥呢……真是难看的死相啊。

但是看着这些早已在心里背叛她的臣，她还有什幺可说的？她身后就是三十五万人的性命，原主那幺坚持想要保护的东西，她却没办法保护，而唯一的办法，居然是从这里跳下去吗？

苍漓的眸子里划过了一丝绝望与笑意，绯色的衣裳在北风里缓缓的飞扬，清冷的声音已经不带任何的感情。『我还真是错看了妳们，是不是？』

凤清之只觉得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深，难道苍漓……不会吧？！他一咬牙，一把抓过了秦国使者，看着使者顿时惨白的脸色，他狰狞一笑，『皇上，千万别做傻事，不然从这里跳下去，就会像这般模样的！』

『你，你，你要干什幺？！』意识到凤清之为了阻止苍漓大概会真的付诸行动，使者简直是吓到全身发抖，群臣也是铁青着脸色，似乎不敢置信凤清之真的会做出这幺疯狂的举动。

『凤清之，给我放开使者！』霜子瑾甚至抽出了腰间的利剑，威胁似的看着他，『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呢！不要为你自己一人的私慾拖累郢都所有百姓！』

『现在和我谈百姓？呵，笑死我矣！妳们的确要命，不留着命，怎幺享受永王允诺妳们的荣华富贵！』凤清之恨不得此时手上抓的是这三个背叛苍漓的女人，平时一口一个忠君爱国，现在却是最恨不得把苍漓推出去的人！

冷冷一笑，看着手上发抖不已的使者，凤清之缓缓勾起唇角，『皇上，请您看仔细从这里摔下去的结果！』

说罢，他指尖一使力，竟是用力将使者推下了城墙，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犹豫！

『啊----』

使者摔落时发出的尖叫声很快停止，随着一声重响，城下严阵以待的兵马立刻哗然！

齐之春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吓的不行：『秦帝，你到底对她们说了什麽，让那个家伙气成这样？用不着等着她们投降，我们现在就可以杀进去！』

『闭嘴！』苏沐秋凛冽一瞪，那眸光就像要把人生生剐成两半。『妳们联合永王逼着她，难道妳以为苍漓是能逼的人吗？』

齐之春哑口无言，而韩羽靖冷冷的勾起嘴角，眼神落在了魏妤恍惚的神情上，若有所思。

而众人的焦点落在了那抹绯红的身影之上，苍漓此刻已经彻底站在了城墙之上，只要向前一步，便和那使者是一个下场，城外的苏沐秋早在看到那抹单薄的绯色身影时，心就已然提到了嗓子眼--谁都不能逼迫她，谁都一样。

而雪长风见她神情淡然而平静，深怕苍漓这幺一跳恐怕她们就会没命，急忙紧张道：『皇上您难道没看到吗？跟秦帝去秦国国，比在大楚要好上一千倍！赵君在您这幺危急之时也没有出现，您还坚持什麽？』

『妳们这群家伙给我闭嘴！』云阙又气又急，深怕苍漓真的想不开就这幺跳下去。

『是啊，坚持什麽？』苍漓却是宛如未闻的，轻笑着低低的重複，『清之，可有接到湘她们的回报吗？』

凤清之愣了愣，哑声道：『尚未，不过，已经发现恭王殿下留下的王印，已经能掌握到她们的蹤迹了，所以皇上，您千万不要想不开！』

苍漓却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凤清之的声音忽然冷静了下来：『皇上，如果您跳下去，臣也会……』

『你可千万别说这种话。』苍漓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如果连你也死了，谁来给孤收尸呢？孤可不想死后还落到永王手里。』

『皇上！』在旁待着的云阙听得心惊肉跳，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打算这麽做！

苍漓轻笑着抬眸：『其实，被妳们生生逼到这个地步，孤也觉得憋屈的很，本来还想着能有一个还算光彩的死法，如今看来，却是连这一点都是奢望了。』

她含笑看了一眼那群面如土色的大臣，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语气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愤怒。

不过，实在很荒诞很憋屈啊。

来到这个异世已经快要一年，临朝听政至少七个月，她一直觉得自己虽不算呕心沥血，但至少该做的都做到了，甚至明明很快就可以过上习惯这个身份的生活，听到联军攻来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刻回来，与这些自己熟悉的人并肩作战，可谁知这一切都她一厢情愿。

苍漓低低的轻笑，不知是笑着自己的傻，还是笑着她们的无情无义，

哪怕自己这个皇上是灵魂穿越，可是借了这个身体和这个身份，她便知道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世事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麽简单。

妳拯救了这个世界，世界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妳。

苍漓，妳一向自诩随心所欲，甚至潇洒的不问其他世事，可是妳却始终做的不够彻底，所以还是时时被琐事所累，直到奉上自己的生命。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骨子裏真的是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意料不到的固执，一旦开始某件事便轻易放不下，就如同前世的原主一般执着，凭着一股信念也要把这个国家支撑下去，就算她不愿。

苍漓转身面向城外，一望无际的铁骑静静以待，她早就让华前去通报轩辕宁，可惜，她已经拖延不了了。平静的弯起嘴角，起码人生的最后一幕是这辽阔无际的苍穹，也好。

『皇上，老臣无能，老臣该死啊！』紫染终究趁人不备，一头撞在城墙上，顿时鲜血直流！

苍漓轻舒了一口气，开口道：『送紫大人回皇宫，如果紫大人有幸醒了，告诉她，孤感谢她。』

凤清之哑声道：『臣遵旨，可……皇上，臣宁愿您去秦帝那里，至少他不会伤害你，皇上，您相信臣一次，臣一定去救您，赶快下来，好不好？』

『清之，到头来我的身边只有你和阙两个人了。』苍漓灿烂一笑，却宛如盛放之后即将凋零的芍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麽做，可是如果你要让我妥协，我做不到。』

不是『孤』，而是『我』，此时此刻，她只是她。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有些东西不得不坚持，她一向是骄傲的，现在也是如此，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这些算计她的人，她们错的有多离谱。

凤清之脸色暗了暗，和云阙对视一眼，缓缓抬步上前，想趁她不察时将她抱下来，苍漓却仿佛知道他们的动作一般，轻轻开口：『阙、清之，你们俩再走一步，我就立刻跳下去。』

两人一下子怔住，脸上尽失血色。

『皇上，您若死了，秦帝狂怒之下，这五十万联军只怕会真的屠城！』雪长风再次开口，惊慌不已！

『我都要死了，还管别人死活？』苍漓微微一哂，『难道真当我是圣母不成？』如果有整个城为自己陪葬，自己这一齣也不算吃亏，反正都要死了，她还管自己背负着多少鲜血与生命吗？

她把目光投向下面的联军。

苏沐秋、韩羽靖、魏妤、齐之春皆是看着她，苍月好与禁卫军甚至已经撘弓了，只怕再一会儿便是万箭齐发。苍月更是一脸狰狞的笑意：『苍漓，妳準备受死吧！』

但是跟在齐之春身旁的那个男子却是眉头紧皱--他看见了云阙的惊慌与恐惧，看见了他的心碎与确实的担忧，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尤其，他不可能对苍漓下手……

虽然如今苍漓可能萌生死意，但是对于吴越遗民来说，苍漓可不能死的这幺轻巧，这幺简单！男子缓缓的握紧手，『陛下，我想让我弟弟亲手杀了苍漓，为我吴越遗民报灭国之仇！』

『可以啊，轻便。』齐之春方才看凤清之一把推下使者，便知道苍漓不能逼了，这样两方僵持之下，那些好不容易才煽动收买的官员和势力都会付诸流水的，苍漓非死不可，而且，必须死的悽惨，死的落魄！

男子微微一点头，五指缓缓的收紧了。

这边的凤清之与云阙心急如焚，苍漓如今的平静像是心死的平静，一旦撕裂，便是只有死亡一途，必须阻止她才行！但是，苍漓的性子他们两人再清楚不过，不可能来硬的……凤清之握紧了手，痛苦的看着那抹翩飞的身影。

就在此时，云阙却突然猛的向前，苍漓只闻到那股熟悉的兰芷之气，便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声音：『这幺想死，我如妳所愿！』

『不要！』凤清之嘶声裂肺的吼道，却一切都太晚了--那柄守护着她的长剑，已经狠狠的刺向了苍漓的腹！腹部一阵冰寒之气扑上，原主的直觉告诉她此刻她非常危险，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要取她的命！

『……不对啊，云阙……你难道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