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约》 小草短篇版（2 / 2）

所以弟弟死掉了。

为什幺？为什幺当下选择保护我？

或许我到现在还是不懂。

当初妈妈似乎连想都没想地就抱起了我，用她的身体挡在我的身体前，但是我却从妈妈手的缝隙看见弟弟摔下了座椅。

......或许弟弟原本会没事的。

可是最后弟弟却因为摔下座椅时头部撞伤，造成了内出血加上太晚送医治疗，最后死在手术房里。

妈妈，如果可以重来，妳还会救我吗？

在妳心中，我到底佔了多少？

我好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但是，再也没有人可以回答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感觉到妳的体温。好温暖，真的好温暖。但是那样的温暖，我却再也不可能感受到了。

永远，都不可能再感受到了。

＊

小蜻蜓出现了。

我就快要窒息，快要没办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了。

可是......

这真的太夸张了。

小蜻蜓的文章在网路上爆红，被大家疯狂的转发。有好多人都看了小蜻蜓的文章，也包括我。

大树看了吗？小梅看了吗？双双看过了吗？

我也不禁好奇着。

可是这篇文章，却让我再也笑不出来。

我的养父母对我如此的疼爱，但我却自以为不幸地活在悲伤中。但是，或许小蜻蜓才是真正的不幸，其实我很幸运、也很幸福。

我一直以为我的同伴们获得了他们的幸福，尤其是小蜻蜓，她的妈妈还活着，或许算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但没想到，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一直以为的幸运，对小蜻蜓来说却是这幺大的不幸。

突然发现了我的无知，真的蠢得无可救药。

＊

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长大后的小蜻蜓。

她变得好漂亮，淡淡的妆容却让人觉得气质清新。

可是我并没有告诉她我是谁，因为我有着不得已的理由。

我听她说了好多有关于那五个小孩的故事。

我听着听着差点哭出来，但我没有，我忍住了泪水，也忍住了跟她相认的冲动，因为我有着不得已的理由。

小蜻蜓，妳知道吗？知道妳还记得我们、还记得我、还挂念着当年的我们，我有说不出的开心。

妳要等我，我一定会亲自告诉妳，我就是小草。

一定会。

而后来我也见到了双双，他跟小蜻蜓似乎挺熟识的。

双双说，小草很快就被领养走，而大树也一样。但是小梅却一直未被领养，在那间育幼院长大。

我得知这样的消息很震惊，不过也很开心，只剩下大树没有找到了。

大树，你在哪呢？

或许是一种私心吧，不过，五个孩子之中，我最想找到的就是大树。

我好想你。

＊

我去了当初的那间育幼院，并且跟院长确认了小梅的身分。

院长说小梅现在住在外面。虽然是这样，但是常回到育幼院来，她不会进来，只是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这间育幼院，或许是一直在等待，她的同伴或许会再次回到这间育幼院。

院长说，小梅自从她的玩伴小草、大树和双双被领养走后，就没有再笑过。她变得沉默寡言、也不喜欢跟人相处。甚至有好几年的夜晚，她都会在睡觉时尖叫，搞得其他孩子和育幼院的大人们都很苦恼。

后来是因为去看了心理医师才好一点。

但是小梅依旧不笑也不说话，就好像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

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好心疼。

心疼当初那个虽然有些傻里傻气却很活泼开朗的小梅，竟然变成了院长口中那个样子。

最后离开时，我与一名默默地站在门口的女子擦肩而过。

心微微阵痛，那时的我不知道为什幺很笃定，她就是小梅。

我回过头想叫住她，但是却发现她也回过了头。

「小草。」小梅面无表情地叫了我年幼时的绰号。

一方面因为她竟然知道我就是小草而觉得吃惊，一方面也因为听见好久没听到别人叫我的绰号「小草」而觉得感动。

「......小梅？」

＊

咖啡厅里的味道真的好香。

我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这间咖啡色系的咖啡厅里播着轻鬆惬意的音乐，店内的气氛很悠闲、也很让人放鬆。

我们各自点完餐点后，我却被沉重的气氛搞得很尴尬。

「妳怎幺知道......」

「因为妳没有变。」我明明连问题都还没问完，小梅便回答了我的问题。

「哪里一样？」

「眼睛。」小梅注视着我的双眼，那双眼中毫无情绪波折，她的脸上也像是院长所说的完全不带有情感，她指了指我的眼睛，对我说道：「那一双充满灵性的双眼。」

「妳只有以眼睛就知道我是小草？」

「不，还有。」

「例如什幺？」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妳。」

「是这样啊......」

「抱歉。」

「没关係啦。」我笑了笑，握住了小梅随意放在桌上的手。「小梅，对不起......我当初应该要回育幼院找妳的，对不起，当初明明答应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但我却食言了......」

「那些都过去了。」小妹用着极为冷淡的声音说道，她轻轻抽出了她被我握住的手，「反正那些事都过去了。」

「小梅......妳在生气？」

「或许吧。」小梅微微垂眸，「我不想再提到那些过去。幸福早已停留在那一年，我生命的意义应该也早在那一年就消失了吧。」

「小梅，妳不要这样，妳变得好冷淡又好可怕......」

「那又怎样？人都会变。」小梅抬起头，一双锐利的双眼注视着我，「经过了那场车祸，失去了家人。后来被你们抛下，这些种种的事情早就让我学到，人只能靠自己生存，人也只能向前走！」

「小梅，不是这样的。」我拚命摇头，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不在乎她、也不是想丢下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妳也找到自己的新家，我以为，妳早就离开了育幼院......」

「我不想再提到那些过去了。只要是人，就必须要向前行，但为什幺妳却这幺执着于那个使人觉得痛苦不堪的过去呢？」

我愣了愣。

是呀，为什幺？

......不就是因为太在乎吗？

太想回到当时的时光，五个孩子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

但是，最后的我们却散了。连彼此在哪都不知道。

「时间会证明一切。」但是小梅只丢下了这句话，便离开了咖啡厅。

此时，手中的咖啡以及店里的香气，我都闻不到了。

心，正在坠落。

离开咖啡厅后，我的心情很複杂。

小梅最后那句「时间会证明一切」到底是什幺意思？

小梅真的变得有如她的名字一般寒冷的人了。

那冷若冰霜的眼神真的很让人害怕。

那场车祸，带走太多太多的事物了。

原本的幸福、原本的笑容、原本的温暖。

我们失去了最亲的家人们、失去了原本的家、失去了原本最要好的玩伴、也失去了我们人生的意义。

其实早在那年，我们的时间就停止了。

那场车祸早已成为心底最深最深的伤，永远不可能会消炎的伤口。

我们的欢笑，再也不可能会出现。

五个人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再也不可能会出现了。

曾经以为的那些快乐，早就成了现在最悲痛的回忆。

全部都失去了。

只因为那场意外。

＊

我去调查了大树的资料。

虽然也问过了当初育幼院的院长，但是院长却不愿多透露。

依照目前的线索只知道，大树被人领养走了。

但就算真的找到大树，他会不会也像小梅一样，不想要再提到过去？

小蜻蜓的所期待的那个大地之约，我们五个人真的有可能都到齐吗？

那个五个小孩的天真时光，对当初我们五个人来说真的都是「美好」的记忆吗？

虽然对我来说，他们四个人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当初的时光也是在我心里那个最美的梦。但是，对小梅来说，那却是最痛苦不堪的回忆。

知道了小梅不想再和我们接触的决心后，心彷彿有一小块碎掉了。

为什幺呢？

我不知道。

但是是真的不知道吗？

我是在装傻。

想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小梅说的话，她或许只是对我们当初的离开有些不谅解，或许她只是还在生气。

......明明自己最清楚，最清楚小梅说那些话时的冷峻表情，还有再也不信任其他人的那个决心。

原来当初我们的离开，小梅依旧没有原谅我们。原来我们的离开，造成了这幺大的伤害......

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好想看到当初五个孩子，长大后聚集在一起的样子。

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好想你们。

小草、大树、小梅、小蜻蜓、双双。

还记得吗？我们五个人是「共同体」。

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但......还有可能永远在一起吗？

这个早已破碎的共同体。

到底什幺时候才能与你们相认呢？

到底什幺时候能再填补好这个破碎的共同体，让它不再残破不堪，成为最完整的圆？

真心祈祷着，那一天赶快到来。

＊

上帝听见了我的心声吗？

或许祂没有听完整。

虽然我找到大树了，但他却「背叛」了我们。

我不知道我该说他背叛的是我们「五个人」、还是该说他背叛的是「其他人」。

只能说，不管怎幺样，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幺把他拉回来，他为了追查真相，已经双手沾满了鲜血，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他了。

被仇恨所蒙蔽的双眼，真的什幺也看不到。

但我也是这样，不是吗？

当听到这场车祸可能不是个「意外」而是「蓄意谋杀」这件事，我也想找出当初的肇事者，我也想以他们的生命来偿还死者的生命。

可是我知道，就算杀了他们，也找不回我们支离破碎的家庭了。

再也无法回到原样。

＊

我们五个人最后的结局，原来是这样啊......

那些不好的曾经，我以为可以被现在或是未来的幸福覆盖掉，但我却不知道，过去所以为的「未来」，竟然更加不幸。

我只记得，我在一个雨天，在小梅的怀里痛哭失声，哭得不能自已。

——这个大地之约，是不可能完成了。

《小草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