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真人头也不回地问到。
“师傅。”尽管真人不回头，他仍是拱手作揖朝真人的背影深深鞠躬行礼，：“前几日多谢师傅袒护解围。”
真人转身走近丹生，扶住他的胳膊，道：“我是你的师傅，何必多礼？”
“师傅……”
丹生欲言又止，借月色为笔才能细细描画师傅的容颜——数十年不改的风华，叫人心驰神往。
所有的言辞挡在舌头之后，那些纷乱的情绪不知该不该倾吐，恍惚间显得庸人自扰。
“怎幺了？”
夜风吹散丹生鬓别的发丝，月色为他的发丝镀上层薄光，隐隐约约泛着琥珀的色彩。真人凝视爱徒——岁月转瞬即逝，昨天还跟在自己身后期期艾艾的小童，而今快与他的师傅差不多高。褪去孩童的纤细孱弱，青年结实有力的身躯包裹在黑白道服之下。
青年的眉目清朗俊美，一双眼熠熠生辉，变化的情绪流转，十分动人。
真人暗叹——他都快忘记那云鹤宗里丹生的模样。
孟阳真人替丹生将那缕发丝收拢至耳际，眼中渐渐流露出丹生熟悉的温情。他的陡然一松，说：“不，没，弟子没有什幺事。”浅色的眼瞳中随着话语欣喜转动。
孟阳真人却在这一瞬心跳如雷。丹生的一颦一笑，他所熟悉的神情忽然都陌生起来，深深撞入他的心间引动近乎惊天动地的心悸。
他想起那晚指尖的触感，看着欢喜的丹生，真人的手指停在他的耳边苦恼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再摸摸丹生的脸颊、嘴唇，这些从前时常进行的事情此刻剩下的唯有暧昧。
“师傅？”
“嗯？”
丹生轻柔的问询打破真人刹那间的苦闷。而真人看着高大挺拔的俊美青年，忽然一笑。
“丹生，《饮雪》最后一式你的改动很好。”
抛开那些繁杂不知头绪的情绪，真人想说的约莫是这一句话——没想到丹生动人的眼眸缓缓流下泪珠。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处。他的刻苦与努力惟系师傅孟阳真人，真人一句赞美足以抵消这数年来的风雨无阻，寒冬烈夏！
“怎幺哭了？”真人微微叹息，素白的手指温柔地拭去丹生眼角的泪水，细声道：“你一直是我孟阳骄傲的大弟子。”
“师傅我……”丹生羞赧，因为师傅的温柔，这积压于胸的自卑全数化为泪水，成了止不住的泉流，：“丹生何德何能拜入孟阳真人门下！”说着竟跪在真人跟前。
“丹生！”
真人急忙伸手扶起丹生，丹生似乎打定主意跪在真人跟前，他朝真人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砸在真人心上——沉重无比。
真人突然发现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他走上前揽住丹生的肩膀，跪在如果└】..地上的丹生仅到真人的腰上，真人稍一用力丹生便被他抱住。
“师傅……”自分房后丹生再未这般与师傅亲近。孟阳真人冰冷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不单是他熟悉的亦使他安心，不知怎的，丹生想起数日前的那个春梦，登时面红耳赤，幸而师傅看不到。他暗骂自己，同时又升起难以言喻的欢喜。
“为师知你因灵脉天赋耿耿于怀，你又怎幺知道为师害怕你就此离去。”
静谧美好的月夜诱惑着人们倾吐心内的种种愁思，那些欲说未说的事似乎都借月色朦胧遮掩缓缓吐露。
丹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象——他的眼里孟阳真人是强大的，这世间怎幺可能有事令真人恐慌，而且还是因为他。
“当年，东海真人早已同照未坛的人约定，待他物化之后便将你送往照未坛，你的悟性超然，况且心性平稳，小小年纪已然无争无执，这正是修行无情道最好的根本……”
真人缓缓道来的是丹生不曾听过的事实。而孟阳真人更将自己描述成欺骗稚嫩孩童违背东海真人意愿的“恶人”。
“为师时常在想，当初从云鹤宗带走你教你南宗修行之法到底是不是对的……”真人说到使自己动容之地忍不住摩挲起丹生的长发，而那温热的掌心轻抚，丹生竟有些燥热。
“你的剑术初成，为师便知道自己做错了，如果真的为你好就该将你送到剑宗门派。”
“师傅！不是的。”丹生从真人的怀里抬起头，仰望孟阳的下颌，忙说。
“南宗修行于你无益，都是为师自私……”说着真人也蹲下身盘坐在丹生眼前，他们视线相对，丹生眼中泪光盈盈看得真人十分不忍，又将他揽入怀中：“你已经是大人了……”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的后背。
“师傅，不论丹生在不在云鹤宗，丹生知道；自师傅出现，丹生见到师傅的第一眼，丹生就会跟师傅走。”丹生埋首于真人的颈边抽噎：“丹生只有孟阳真人一个师傅。”
“丹生啊……”真人只剩下一声叹息徐徐散入风中。
师徒静静相拥，于月夜中将各怀的心事互相倾吐，可在这之中却有些东西被他们不约而同的忽视——那在往后的岁月里终将发芽抽枝，他们皆隐隐察觉其中的苦涩，不愿再做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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