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知道你去吗?”
“他们不能知道,这里的原因,你也清楚。”
“你们不用这样,我可以给你做个影子夫人,我不会怪你。”
“不要这样,君秋不同意,而且,我也不同意。这对你不公平。”
莫秋雯神色黯淡的看着我:“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有了。我们走后,你找个人嫁了吧。也许,将来,我们还会回来。”
“我说过,我不会再嫁人了。”
“你还年轻,这点挫折算不得什么。收拾一下心情,你可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大学生啊,怎样都能混口饭吃。”
“可是……”
“这没准是君秋在北平的最后一次演出,去不去你随意吧。”
“我去。”
看戏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很安静,静静的喝茶,静静的吸烟,静静的流泪,如果可以,我想把这座戏楼也一起打包打走。
后来,我和莫秋雯一起去火车站送商君秋,我的母亲也去了——她一直都爱听他唱的戏。
看着火车徐徐开动,没过一会儿就没有了影子,我呆呆的站在那里,茫然的看着远方,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刻,我送走了我最爱的人。
母亲劝慰我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哪天想了就去上海看看他。”
我说我现在就想去。一旁的莫秋雯紧张的拉了拉我的胳膊,然后提醒似的对我说:“咱们该回去了。”
离开商君秋的头几天,我一直活在浑浑噩噩中,忘记了沏茶送水,忘记了算账找零,而且,我还时不时的就会发呆。每天回家后,我都会去商君秋住过的那间厢房里走一圈,我会坐在梳妆台前坐一刻,遥想我给他勾画脸谱的情景,那音容,那笑貌,想多了就会落下泪来。
我虽然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无穷的寂寞,但我再没有去过大栅栏那边的堂子和花楼,那里已经不再适合我。而且,我心里很清楚,在上海,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
当时在北方的戏班里流传着“少不征南,老不征北”的警句,听说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滩边,遍布着灯红酒绿的舞场歌厅和赌场妓院,到了那里,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身败名裂。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想立刻插翅飞了过去。
我的思念一日更甚一日,莫秋雯有时也会来看我,只是她的话对我并没有什么疗效。都说人微言轻,她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地位,她说的话自然也就到不了我的心里去。我知道她为此而内疚,但我又实在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和她说些什么。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过着河的泥菩萨。
商君秋走后,我去戏楼的时候就很少了,看不见舞台上的他,总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而若是见了别的花旦,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他。我想他一定是把他的灵魂埋进了我的骨子里。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很难坚持到三十天,那的确是太漫长了,我受不了这种没有商君秋的生活的折磨,所以,我决定提前离开。
那是在商君秋走后的第十八天,我和莫秋雯说我要走了,她简单的“噢”了一声,想了想,又乞求似的对我说:“连城,你能不能给我再勾一张脸谱。”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了。
画好脸谱后,我陪着莫秋雯孤单的唱了一段《珠帘寨》。商君秋没在,我们的戏找不到任何的亮点。事实就是这样,她没有那个功力,我没有那个心情。
因为大哥在毕业后留在了京城任职,平日里也总能去茶楼里帮帮忙,所以我对家里的生意并不担心。
离开北京的时候,我给家里留了一封信,我说我就是出去玩一阵子,并让他们不必为此担心。其他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那封信看上去就像是一篇请假条,短短的,甚至都不带有一丝留恋。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北平,所以对于那一次的离开,我也没有太多的感受。我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只是出去走走,然后玩累就会回来,就像小的时候,出去疯一天,然后到了天黑就会回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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