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真若下火了一般,土路上十分焦干,被日头晒得像土夯的烤炉一样,一脚踏上去,飞着尘土,飘着白烟,随之刮来的风也如热浪一般,灼烫人脸。
赶路不过一个时辰,就是浑身大汗,像刚洗过澡似得。
快到晌午时,刚好碰到路边有村民设了草棚卖葡萄。一行人便就此歇息,要了水喝,也买了不少葡萄。
老农见赶路的少年们个个都挥汗如雨,最要紧的是不仅模样长得招人稀罕,还说话还彬彬有礼,特别招人喜欢。老农就特意让两个儿子跑远点,去山边的井里打最凉的水,又让他们把本来留着自家吃的凉井水泡的葡萄都贡献了出来。
李明达让人加了钱,谢过老农,又怕折腾老农俩儿子太累,特命几名侍卫牵着马去载水。
头一个筐凉葡萄抬过来后,田邯缮就端去给李明达。李明达未吃一粒,只让田邯缮先给程处弼等侍卫们分了。侍卫们十分惶恐,却不敢要。这大热天跑了一上午,任谁都觉得口干嫌热,公主不先紧着自己,还这般让着他们,他们已经满心感激了。
田邯缮自然明白自家公主是诚心送,遂再三言说命令侍卫们接受,他们才敢接下,心情激动地吃起来。
公主在娇宠之下,能有这般谦逊礼让的品格,实属不易。
“圣人如何宠爱公主,文武众臣皆知,公主却又如此心性,可见公主其笃学不倦,更愿反躬自省。”狄仁杰见状,不禁小声跟房遗直赞叹了两句,“多当世自称谦谦君子之人,却多倨傲,自视甚高,不及公主半分。”
房遗直应承赞同,随即就看向那边的李明达。狄仁杰的高赞必然入了她的耳。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脸偏到另一头去,颈颊处微微有些泛红,故意避开了他们这边。
房遗直定睛看着手里的葡萄,摘下一粒放入口中。带凉意的酸甜汁在唇齿间流淌,润着喉咙,令人顿觉得全身清爽。
尉迟宝琪连吃了两块之后,擦擦嘴,才跟房遗直小声感慨道:“你我幸运,跟对了人。听说有不好伺候的,挨过打呢。”
狄仁杰不知,忙问尉迟宝琪这里面有何故事。
房遗直立刻就知尉迟宝琪说的哪一次,“各有不同,或事出有因,不许比较。”
尉迟宝琪忙噤声,用手捂住嘴,转头偷偷看了一眼那边正和田邯缮说笑的公主,对房遗直小声道:“我就和你私下里说说,别人我哪敢,没那个胆子。”
“和我也不要说。”房遗直看眼李明达那边,眼底发冷,警告尉迟宝琪祸从口出。
尉迟宝琪不解,“可我是——”
“不管和谁,管住嘴。”
尉迟宝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即瞧房遗直打开了公主之前给自己的那两包点心,一样吃了一块。
尉迟宝琪乐了,也忘了前话,笑嘻嘻对房遗直道,“你吃我点心,要算钱的。”
逗乐完毕,他就眉眼笑着,端一碗水往自己嘴里灌。
“还钱。”
尉迟宝琪立即咳嗽起来,“你……咳咳……你当我刚才没说。”
房遗直自然不理他,又继续吃了两块,午饭便就此算罢了。
其余众人也没吃几口干粮,天热叫人下不去饭,大家又咬了咬两口肉干,便都去吃葡萄了。
光吃些水进肚,哪里会有力气赶路。
李明达早料到如此,便在昨日逛街之时,让备了些酸枣糕,遂去吩咐田邯缮。
田邯缮立刻领会自家公主的意思,“都拿着呢,奴这就分下去。”
酸枣糕清爽开胃,又不腻人,颇受大家喜欢,很快就都分着吃完了。太阳此事还正大着,侍卫们都就近找树荫乘凉,之前还挺精神互相聊天的侍卫们,转眼就合着眼皮三三俩俩睡着了。
田邯缮问老农借了草席,想给公主现搭个凉棚作为休息之处。李明达不用,“我趴桌上睡一会儿就行了。”
李明达说罢就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闭眼了。
梦里四处飘着明庭香,随后一声“给我来三斤葡萄”弄醒了李明达。
李明达眨眨眼,缓了神儿,看向棚新来的客人。三十多岁,素白衣裳,一头乌发束起,没有一根杂乱的头发。这人身上有熟悉的香甜味儿,看侧影也觉得有点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待那男人转头,李明达看见他的脸,立刻认出来,此人正是之前在泰芜县开了万事顺点心铺的老板。
老板看棚内都坐着人小憩,没了位置,就朝李明达那里走,随即就认出李明达是先前买他点心的那位,有些惊讶。
“倒是缘分,没想到会在这碰见。”点心铺子老板坐下之后,便抓起一串老农送上来的葡萄,一顿啃,连葡萄皮都不曾吐出。而后用了白帕子擦嘴,方‘斯文’地看向李明达,“这位郎君赶路去哪里?”
“菜州,你呢?”李明达问。
老板笑道:“可巧了,我也去那里。”
说罢,他就用希冀地眼神看李明达,好似在等着李明达说‘比如同行’的下话。
李明达没说话,转头瞧了瞧其他人,都在打盹。田邯缮人靠在瓜棚的木头桩上站着睡着了。那厢尉迟宝琪、狄仁杰等人则是趴在桌上,其余的侍卫要么靠着树,要么躺在地上,倒是不见房遗直。程处弼却是清醒着,本来侍卫们休息都是要轮班守卫,而今就他一人直直地矗立在树荫下,静观这边,可见他该是体恤下属,自己一人把活儿都代劳了。
程处弼了解公主的性子,他不好什么事儿都大惊小怪。此刻觉得尚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没有动,不过他的眼神却很凌厉,有点防备地瞧着点心铺老板。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我叫张顺心,顺心如意的顺心,小郎君介怀的话,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就可。”张顺心笑道。
李明达挑了下眉,“以后?”
张顺心怔了下,有些尴尬地笑道:“若是有缘的话。”
李明达扯起嘴角对他礼貌地笑一下,再没接话。因她早就感觉出这个叫张顺心的人,似乎有意要和他们同行。李明达不了解此人为人如何,也不知他这般‘巧’地出现,是否另有所图,到底是不愿给自己和随行之人添麻烦,所以她并不会热情地张口邀请他。
再说这位张顺心骑的毛驴,速度上肯定没有马快,李明达等人此去汴州,就为尽早和长孙冲汇合,也不想因为一个外人拖延行程,在路上耽搁了。
“不知小郎君怎么称呼?”张顺心又搭讪道。
李明达:“都叫我十九郎。”
张顺心忙就此叫一声,然后假意不知道一般,转头特意去看看那边树荫下的马和侍卫们,“一看郎君便是官家的贵人,骑得起快马,还有这般多的侍从护卫,叫人艳羡。”
“你随性做点心的能耐,也不一般。”李明达的目光在张顺心身上睃巡一圈后,便叫醒了田邯缮,令其去给自己打水。
田邯缮人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先应了一声,然后扯开眼皮定了定神儿,忽然发现贵主对面竟然坐着个陌生男人,顿时就精神了。
“你是谁,来此作甚,干什么坐在这里!”田邯缮一连串质问道。
张顺心忙笑着作答,请田邯缮不必激动。
但田邯缮的话还是立刻激起周遭侍卫的苏醒,大家都紧张担心公主会出事,立刻站起身,本能的抓着腰间的刀,防备地盯着张顺心。
尉迟宝琪也醒了过来,见此状,急忙赶来问怎么了。
“没事。”李明达一声吩咐,方让侍卫的紧张感松懈下来。田邯缮至此方认出来张顺心的身份。
“你是泰芜县那个点心铺子的?”尉迟宝琪惊讶问。
张顺心笑着点点头,然后道:“不过偶然碰见,你们不必如此紧张。看来小郎君必然十分与众不同,不然也不会闹得这么多人紧张你。”
李明达见这个张顺心越发怀疑自己的身份,对其顾虑更深。只淡淡地笑着敷衍过去,再没说其它。
张顺心也感觉到李明达的防备,讪笑着低头喝水,再不言语。
片刻后,房遗直骑马回来,马背上绑了一串水囊。李明达这才意识到他竟去打水了。
房遗直拎着一个水囊过来,看见张顺心后,略显疑惑。
田邯缮便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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