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谨身上的锦被覆得极掩饰,睡得也很是香甜。石寒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正瑟缩在那张锦被上,可怜兮兮地蜷紧了身体,如同一只失了蚕茧保护的蚕宝宝。她恍惚了一瞬,方想起来这里是何处,又想起来自己昏睡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然而,自己又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睡过去了呢?难道是那点子葡萄酒?
莫说是那么两小杯甜水儿了,就是两大碗庄酿的纯粮酒,也不至于让她脑子浑噩半分。石寒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
石寒又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忖着大概是身体太弱,折腾杨谨折腾得累极了以至于毫无征兆地昏睡过去了吧?
这么一醒一想,她的脑子中又重寻回了往常的清明。她轻轻地坐起身,偏头看向锦被下尤酣睡着的杨谨。
你倒是好睡!捂着大被捂得倒严实,害得我被冻醒!
女庄主轻嗤一声,遂特别后悔歪倒昏睡过去之前没有及时扯过那幅锦被温暖自己的身体,以至于睡得如此难过。
这小醉鬼,若是明日醒来,发现自己与她同榻同衾而眠,不知会不会又羞红了脸。只怕是会被吓得面容苍白、面如土色什么的吧?
石寒暗笑,深深觉得逗弄这小孩儿不失为日后生活中的一大乐事。
屋中昏黑寂静,只有素淡的月光,以及远处庄中庭院的甬道上彻夜长明的灯笼的微光,正通过窗子上的绢纱透入屋中,如流水般轻飘飘地漾开来。
石寒坐起身,顿觉浑身上下的骨头节每一处都酸痛得厉害,嗓子眼儿里还呼哧呼哧火燎燎的难受,喉咙仿佛都被一把火烧着了。她知道自己这是本就体弱,还贪杯加上贪睡着凉,只怕是又要她家小郎中开几副方子来调理了。
一病未去,一病又起,岂不是自己找的?
石寒默默苦笑。
不过,若能拖住小郎中想要离开寒石山庄的脚步,哪怕多得上几场病,那也是值得的。
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须得琢磨个恒久的法子留住小郎中才行。
石寒轻手轻脚地挪身下榻,又回头看了看杨谨熟睡的脸,恍然忆起自己之前曾把这孩子上半身的衣衫都剥得干净了,若是她明日醒来,发现自己上身光.裸着,那情景……
石寒的唇角勾了勾,她倒是不介意见到杨谨再次窘迫害羞的。可万一这孩子夜里睡觉不老实,再蹬了被子以致着了凉呢?
罢了,再与她套上中衣吧!石寒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做人家娘亲的自觉了,这无微不至的关怀照料啊,怕是只有当年芸儿和楚杰幼年时候,才能在自己身上寻得一二分相似吧?
石寒的眸子中有一瞬的寒凉哀愤划过,她默默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怪道老话说“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她对杨楚杰,何尝不是当做自己亲生一般看待的?
石寒吃力地摒开沉郁的情绪,俯下.身子,轻轻地撩开杨谨身上的锦被,又小心翼翼地生恐吵醒她,好不容易费力地为她套上了之前褪下的中衣,又拉到她的腹前,护好她的腰腹处,才再次替她覆上锦被。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石寒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溻透了,各处骨头节更觉酸痛难当。
做娘亲,还真不是一件轻松活计啊!石寒不由得由衷感慨。
她虚软地倚在榻侧顺气,不过心里却有满当当的温情氤氲开来——
自始至终,杨谨都执念于那方绢帕,死死地攥在手心里,即便熟睡中也不肯松开分毫。这至少表明她是个心志坚定,又十分重情义的孩子。这样的小孩儿,无论她长到多大,无论她成为什么、拥有什么,她或许都会记得曾经对她好、在意她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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