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佩琳心中默叹。
自从三个人进入屋中,宇文棠的目光便始终落在杨谨的身上,越发觉得这个小孩儿“很有意思”了。
不过,她面上的威仪森寒却没减少半分,瞄了一眼宇文楷。宇文楷觉得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女帝暗哼一声,目光最终落在了宇文斐的身上。
“一个两个的,还都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吗?当街众目睽睽的,就能大喇喇地叙起旧来!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身份尊贵吗!真是给朕丢人!”女帝斥责道。
她第一句责备出口的时候,宇文斐就已经扛不住了,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不住道:“是臣疏忽了,请陛下恕罪!”
他如此行止,倒把杨谨惊了一跳。她久在民间,除了在庙宇中见过拜神仙菩萨的,几乎没有机会见识这样的大礼,还有如此哀戚的请罪法儿。
杨谨暗自皱眉,心中登时很是鄙夷宇文斐的软骨头。
她哪里知道,一方面相王府如今在朝内朝外不招待见,不过是挂着个亲王的名头,鬼晓得什么时候就被褫夺了。另一方面,女帝生父宇文达昔年与反.叛老巢同归于尽,而那股反.叛的势力就包括宇文克俭的参与。
宇文克俭是如今的相王宇文克勤的亲弟弟。从某种程度上讲,相王府与女帝有杀父之仇。因着这个缘故,相王宇文克勤和世子宇文斐每每在女帝面前,除了君臣之仪更矮了几分,抬不起头来。
此刻,宇文斐无意中触了女帝的霉头,自知女帝若当真生起气来,绝不会对自幼看着长大的宇文楷发脾气,自己才会是最倒霉的那个。
是以,宇文斐请罪的架势恭敬、谦卑到了十成十,什么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很是懂得。
宇文棠坐在上位,睨着唯唯诺诺的宇文斐,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力。若再斥责他,倒像是自己欺负他似的。
她冷哼一声,心道幸亏楷儿从小长在朕的身边,没有沾染了相王府的绵软之气。
如此想着,她的目光便滑向了杨谨——
这小丫头,虽然懵懂混沌的,但胆子不小,知道了朕的身份也不害怕,倒有些姑姑年轻时候的风骨。瞧这样子,像是个性子硬气的。
宇文棠于是对杨谨生出几分好感来,脸上的怒意稍退,向跪在地上的宇文斐道:“你也是做了父亲,有了一双儿女的人了。言行举止总该学着稳重些,才能给儿女做个榜样!”
宇文斐诺诺应是,表示受教。
宇文棠也不想为难他,命他起身,指着杨谨,向宇文斐道:“她叫宇文谨,她母亲姓沐。关于她的身世,你回府去,问你父亲,自然知晓。”
此话一出,不止宇文斐,杨谨与宇文楷皆都惊住了。
杨谨听到那陌生又别扭的“宇文谨”,心中顿生抵触。尤其是听到女帝提到自己的母亲,母亲当年所受的屈辱皆一幕幕翻涌了上来。她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分辩一二。
却不料,宇文棠一道冷厉的目光向她扫来,目光中掺杂着警诫。
杨谨原是不服气的,可在这样充满压力的目光下,竟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过往读过的书中,叙述的“君威”“天子之怒”什么的,皆都变成了真实的存在。
杨谨遂恨起自己一时的懦弱来,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宇文棠的脸,不忿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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