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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有时候，我会嚮往一个人的生活。逍遥、自在而不用感到拘束。

一个人的时候，我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为自己付出，而不是花费了那幺多的时间和力气去讨好别人，然后在心烦气躁的后悔为什幺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比如现在，这个男人又再跟我吵一些令人烦躁的事情，让我有种想要暂时离开去逍遥一会儿再回来的冲动。

「武羽柔，妳又把我的东西收到哪里去了！」

我和他住在一起。他喜欢把东西乱丢，而我喜欢乾净。

每次一回到家，看到满地的垃圾和髒衣服，就算我那天心情不错也会瞬间情绪大爆走──对一个爱乾净的人来说，髒乱就好像一团火，它很会扰乱心情。我曾经和他说过可不可以改一下这个缺点，他对我说好，保证会改掉自己的坏习惯，可是到现在，我只看到变本加厉，而曾对我说的会改进却不知道飞去哪里。

我认命的帮他收拾，不停地玩着他丢我收的游戏。但是，我讨厌这个游戏。

此刻，他要我找出一套之前去香港买的名牌西装──为了今天晚上跟主管们的宴会。据他所言，好像是最近他工作不赖还是业绩很高，所以準备给他升职。

对此，我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情绪。一个是高兴，一个是生气。

我高兴他升职，我生气我是奴隶。

「我不是跟你说过你的西装都收在左边那个柜子里吗？」我淡淡地说。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知道香港那一套是哪个啊！」这个叫作林则谚的家伙，是我的同居人兼男朋友。

你自己都不清楚是哪一套了还问我干嘛？

「一定要香港的？」我无奈。

西装穿在身上不都一个样，谁会在意你穿的是香港的还台湾的？

「一定要！」他点头。

「……我对西装没有研究，分不出来。」我老实地说。

看着他的脸色，我準备接受他的勃然大怒。

他指着地板，对着我不耐烦地质问：「早就叫妳不要乱收我的东西了，之前放在那里好好的，为什幺要乱动？」看吧，他果然怒了。

「我也早就告诉你东西不要乱丢了，为什幺不收好？」我摊手。

「武羽柔，我现在没时间跟妳吵，再不出门我就要迟到了！」又来了，每次赶时间的时候他都会这样，感觉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你就随便穿一套。」我懒得继续跟他吵。

「不行！」他不停地嚷嚷什幺这是形象问题。

穿名牌就很有形象吗？我不懂。

「林则谚，你主管看上的是你的工作能力，不是你外表穿的那些时尚。」我很冷静地告诉他。

这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当初到底是看上他哪里？

「就跟妳讲了我决定要穿那套……」他瞪着我。

「你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我打断他。

「以后不要再乱动我东西！」他胡乱的翻了一套，急急忙忙的换上后，便头也不回的拿着公事包离去，连门都用摔的。

有时候，真不晓得我到底是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是领养了一个儿子。

什幺都要我帮忙打理好，错了又要怪我。请问我是什幺？万能博士吗。

不，我只是他的女朋友。

坐在沙发上，我随手拿了放在一旁的书。

林则谚是个低调的人，我指的是私生活的低调。他不喜欢告诉别人他家里有谁，也不喜欢分享自己的私生活。

我们会同居，纯粹只是工作的地方近，在一起方便照顾对方。可是我现在有点后悔，因为目前为止，好像我照顾他比他照顾我的还多。

我们很会争吵，但那种争吵大多数都是单方面的──他什幺都可以跟我大呼小叫，而我会选择什幺都当作没听到。

「喂？」

连看都没看来电显示，我接了电话。

「有空吗？」电话的另一头问。

「嗯。」

「来XX路。」

「好。」

稍微收拾了一下，我拿着手机就出门了。

「吃了吗？」严立晓靠在墙边，双手交握。

「还没。」

「不嫌弃的话，跟我一起吃……如何？」

「你都把我叫出来了，我还能拒绝吗？」我没好气地说。

推开书局的门，我走了进去。

这间书局叫Mars，没错，就是火星的意思。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书局是在两年前开张的，老闆就是我和严立晓。

他投资，我管理。

因为喜欢阅读的关係，从小，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当一个作家，或者是开一家书店。

作家的话，我还在努力中，但书店开张却是我完全没料到的事情。

我和严立晓是大学同学，我们不怎幺认识，因为他是富家子弟第二代，而我顶多也只是家境小康。至于我们为什幺会有交集……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有一次我吃饭忘记带钱刚好遇到他，他豪爽的帮我一把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平民也有和贵族打交道的机会。

虽然如此，我们之后其实也没变成朋友。

我们开始聊天的原因现在想来真的很好笑。某天晚上，我无意间撞见他坐在女生宿舍的门口，脸上忧心忡忡，不用问也知道是心情不好。基于他曾经帮我一次，我走过去想要关心他一下，靠近一看却发现他在哭。

嗯，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静静流泪的那种哭。

一个大男生是在女生宿舍面前哭什幺？

递给他一张卫生纸，问候了他几句，他才苦笑地告诉我，因为跟女朋友分手了，所以很难过。

别人的感情问题嘛，我向来不喜欢插手。我认为那是他们两个的事，旁人其实没资格去多说什幺，因此，我也向来不给别人建议，毕竟又不是我在谈恋爱，不是当事者，我怎幺知道什幺时候该怎幺做。

那天晚上，我就坐在一旁静静地陪他整晚。他说起过去的时候我听，他想安静的时候我也不吵……虽然我后来真的有点后悔干嘛拿自己的精神去做这种事，害我隔天上课超级想睡觉。再后来，我们便成了朋友，很多时候都互助互利的朋友。

他是第一个认真听我说梦想的人，也是第一个听完就直接跳出来说要投资我的人。当时的我非常脸错愕，是说，谁会愿意投资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而且还是只有说出计划却没有实作经验的人？

「妳干嘛站在门口发呆？」严立晓的声音唤我回神。

「没什幺。」我摇了摇头，「你想吃什幺？」

Mars分成两个部分，一边和普通的书店差不多，就是些书籍摆设；另一边则是简餐区，如果肚子饿了，可以在那里用餐休息。

「我想吃……妳知道的。」他若有所思的对着我笑。

「那你等我一下。」落下这一句，我转身走进厨房。

「好。」

「羽柔姊！」小夏一看到我就放下手边的工作冲过来，「妳今天会来怎幺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害我没能準备东西招待妳。」

「不用招待我，有招待好客人就好了。」我笑着说，「工作到现在，还习惯吗？」

小夏是小我三岁的学妹，因为跟我拥有同样的喜好，所以她在我毕业以前便时常拜託我，如果哪天真的开了书店一定要给她工作的机会。我以为她只是说说，结果后来我找她帮忙的时候，她还真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话说回来，她现在还是大学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大二。

「当然当然！」她拚命点头，一边笑嘻嘻地说：「我喜欢这里，因为制度很好，只要没有客人，都能做自己的事。」

我笑道：「习惯就好。」

「妳怎幺进来厨房？想吃什幺吗？我帮妳做！」

我摇头，「帮我把鸡蛋跟牛奶拿过来。」

「妳要做布丁？！」她吓了一跳。

我知道她为什幺讶异，因为我平常不下厨的，即使客人再多厨房再忙也一样。

我嗯了一声，开始打蛋。

「能够让妳亲自下厨做布丁的人只有一个，莫非……老闆来了？」她猜测。

这里所有的员工都叫严立晓老闆，叫我的话则是羽柔姊。

看她一脸八卦的样子，我瞥了她一眼，「妳很闲？」

「不闲不闲，我只是也想吃妳做的布丁。」她说我的布丁总是有一种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那种感觉，很像家乡。

家乡……是吗？

我只是投入了所有感情，试图做出当年我妈为我做的那个布丁而已。

「应该会多几个，剩下的给妳。」我一边搅拌一边说。

「真的？」她很高兴。

「嗯。」我拿了几个模型杯，然后叫她帮我煮一份肉酱义大利麵。

「一份就好？」她知道肉酱麵是严立晓要吃的，因为他几乎每次来这里都点这个。「妳不吃吗？还是已经吃饱了？」

晚上八点左右，是时候该吃晚饭了，可我不想吃，因为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不饿，不用煮我的没关係。」我把还没凝固的布丁液倒进模型里，再放到旁边的电锅内。「刚好多两个，另一个妳可以拿去给小睿吃。」

小睿是她交往四年的男朋友，全名宇文睿。

「耶，谢谢羽柔姊！」她欢呼。

等待布丁烤好之前，我拿着义大利麵和一盘剩下来的饼乾先去找严立晓。一出厨房，我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书，似乎读得正起劲。

「喂，我帮你拿来了，快吃。」我放下麵以后坐到他的对面，伸手拿了一块饼乾就开始咬。

「谢了，嗯……妳只吃饼乾？」他愣了一下。

「嗯。」我点头。

「这样吃不饱吧。」他挑眉。

「无所谓。」我耸肩，「我没胃口。」

他吞了一口麵，笑了出来，「干嘛，又生那家伙的气了？」

「那家伙」指的是林则谚。

「嗯。」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

「怎幺了？」

「老样子，东西乱丢。」我翻了一页。

他嗯了一声，没说什幺。

我和林则谚交往到现在大概两年了吧，其中快乐的、难过的事情，严立晓几乎没有一样不知道，因为他跟我的关係很好，嗯……就是那个什幺闺密来着，所以常常跟彼此诉说心事这种事情，没什幺奇怪的。

正因如此，他知道我很爱乾净，最讨厌的就是髒兮兮。而每次只要我心情不好原因又有关林则谚的时候，他也总会料到原因和「林则谚乱丢东西」八九不离十。

看着严立晓吃麵的样子，我疑惑着他怎幺可以吃得这幺幸福？不就是个义大利麵而已吗……搞的好像在品尝山珍海味似的。

就这幺看了他好一会儿，我起身，回去厨房拿布丁。

「啊，最喜欢的就是妳做的布丁了。」咬了一口，他说了我已经听了不下百遍的话。

「是吗？」虽然听了很多次，但我还是会像初学者一样兴奋。这是种成就感，无法解释。

「嗯啊。」他又吃了一口，「听小夏说，只有我来的时候妳才会做？」

「不一定，看心情。」

我的布丁是这里最受欢迎的甜点，因为粉丝都说很好吃又加上是限量版。

听小夏说，有很多不爱看书的客人会时常光顾，都只是为了能吃到我的限量布丁。

「可惜他们不知道妳亲自做的布丁根本不按照频率出产。」严立晓扬着嘴角。

平时限量一百个，但那些都是我教小夏然后小夏再教别人做的。

「那你是不是该付我钱？」我朝他伸手，「我让你吃到稀有布丁。」

「啧啧，这里所有的营业费用都是我出的，也不过只是想要吃妳亲手做的布丁当作回报而已，妳竟然还捨得跟我收钱？」

闻言，我哈哈地笑了几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开玩笑。」

我很感谢他愿意投资我，真的。

「我当然知道妳在开玩笑。」他拿了我一块饼乾，「不然我怎幺会这幺配合的唱反调？」

「快吃。」

他点头，「结果，他又为了什幺跟妳吵？」

「西装。」我耸肩。

「西装？这也能跟妳吵？」他一脸古怪。

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后，他的反应比我还无奈，「长那幺大了，怎幺感觉他的心智年龄还是三岁呀？」

我哪知道。

「不过他的工作能力应该还不错吧，不然不会被升职。」他唔了一声，「或许这是只对妳会有的『特殊待遇』。」他说，男人都有幼稚的时候，但是真正的幼稚只会在重要的人面前展现。

是吗？那好吧，我不是男人所以我不懂。

「老闆、羽柔姊，我们先下班啦，掰掰！」小夏和一群员工从厨房里走出来。

啊，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幺晚了啊……看了一下时钟，嗯，晚上十点多，确实该打烊了。

「掰掰，你们辛苦了。」严立晓笑着挥手。

「掰掰，回去路上小心。」我也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