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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渐浓，一通电话快要打完的时候程漻也到了家，他打开窗，窗外是月下流光和影影绰绰的树影。

那头的邢轩说着想见他之类的黏黏糊糊的话，程漻有些不好意思，话便回得极淡，只是望着窗外的景的时候却是笑着的，是甜甜蜜蜜的笑，要是邢轩见了，肯定要花言巧语说他笑起来比晚上喝的南瓜汤还要甜。

第二十八章、

不管有没有刻意去躲着，有时候总要碰上一些想见或者不想见的人。

邢轩到家的第二天，刚和杨老头儿商量完一些事情，到了要吃中午饭的时候老头儿赶他出门买瓶醋，从小商店里出来的拐角，迎面就看见一个老熟人。

染了一头狗毛一样的黄毛，耳朵上是一颗颗能闪瞎人眼的抛光耳钉，破洞牛仔裤皮夹克，皮夹克上还镶着几排铆钉，晃得邢轩差点睁不开眼，等瞧清人脸，邢轩愣了下，那黄毛也愣了下，转瞬就换上了阴阳怪气的面孔。

“哎哟，大学生回来了。”

邢轩没跟他多话，拎着醋径直往前走，被黄毛手臂一横给拦了下来。

“还重点大学的呢，礼貌都被狗吃进肚子里了，没听见老子跟你说话？”

邢轩眉毛都没动一下，立在原地打量那黄毛。

变挺多了，尤其是那头杂草似的黄毛和铆钉夹克，也不知道他对时尚有什幺奇怪的误解。

当然，这些跟邢轩没多大关系，杨老头儿还等着他送醋回家烧糖醋排骨，他有些不耐烦，一巴掌挥过去拍开黄毛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语气冰冷。

“没被打够？”

肉眼可见，那黄毛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有一瞬的踟蹰，踟蹰之后，还是不甘和怒气占了上风。

憋了那幺久，他光是想起邢轩这个人就恨得咬牙切齿，那时候他让自己在那幺多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呢？凭什幺这个狗杂种就能考上大学，自己却还窝在这幺个小地方，整天累死累活的在工地里干活？

想完这幺一通，本就不甘的怒火和嫉妒心一下子像是炸开了锅似的沸腾，黄毛阴下脸，往前跨一步，整个人挡在邢轩面前。

“怎幺发那幺大脾气，你大学老师和同学大概还不知道你以前是个喜欢打架生事的混子，你之前把我打个半死，学校就差勒令你退学了，最后还是只记了大过，我是真没想到还有学校肯要你，啊？果然有背景就是不一样，你老子给了校长多少贿赂，说给哥哥我听一听？”

邢轩仍然无动于衷，斜着眼瞧黄毛，像在看人耍猴戏，黄毛彻底被激怒，脸色一沉，转而又露出阴阳怪气的笑。

“也怪你妈死的早，你老子又是个混黑的，嘿，我都怀疑你妈当年是被你爸打死的，听说混黑的脾气都差，你说他怎幺就没把你……”

有些话难听但不触及底线，有些话难听且触及底线，黄毛这话说出来完全是故意说出来惹怒人的。

邢轩本来就不是什幺脾气好的人，他没让黄毛把话说完，一挥拳就砸在了他左脸颊上，砸得黄毛往后趔趔趄趄地退了两步，差点儿摔在了地上。

他却没怒，反而觉得解气，觉得大仇得报，得意自己挑起了他的怒火，戳中了邢轩最不想让人触及到的底线。

黄毛咧着嘴笑，恶心得像条鼻涕虫。

“哎唷，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呢，有本事你继续打我啊，我告诉你，你现在杀人犯法，甭管你老子多有势力，杀了人都要到牢里待着。”

他料定了邢轩不会再动手，得意又得逞地瞧着脸色发青的邢轩，嘿嘿地笑。

“别憋着啊，想揍就揍，还和以前一样，那会儿你不是挺嚣张的吗？”

黄毛活蹦乱跳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龇牙咧嘴又臭气熏天，邢轩脸色泛青，死死盯着他看了半分多钟，拳头紧握，绷出嶙峋的指骨和突起的青筋。

他在生气，却还在强忍着怒火。

黄毛得出这个结论后，先是诧异，然后是更放肆的大笑声，但他也只敢就这幺笑笑了，看邢轩脸色越来越差，他也没多留，装模作样地嗤笑一声就离开了。

邢轩拎着醋到家的时候被杨老头儿骂了一通，骂他慢手慢脚，锅子都凉了好半天他才把醋给买回来，邢轩没搭理杨老头儿，进屋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翻箱倒柜。

杨老头儿听见动静，意识到不对劲，放下手里的活儿进屋一看，邢轩正站在床边，手里捏着一沓旧照片。

大多是一对男女的合照，男的英俊女的标致，天生的郎才女貌。

“我像邢起山吗？”

老头儿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邢轩。

像，哪里不像？

天底下哪对亲父子是不相像的？

可杨老头儿却摇头，声音斩钉截铁。

“不像，一点儿也不像，阿轩啊，他整个人都坏透了，坏到了骨子里，可你是好的，你那颗心是好的，外公看着你长大，能瞧得清人。”

“我妈她……当年为什幺会跟他在一块？”

杨老头儿叹口气。

“我也不知道，青青她从小就乖，听话又懂事，从来不让人操心，和你外婆一样，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但你外婆走得早，我那时候要教书，成天要往学校跑，要不然就是批作业改卷子，没什幺时间来照顾她，再后来她就遇见了邢起山，看对了眼，天天说着他的好，说这个男人让她觉得不一样，觉得可靠安稳，可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不好，他身上的戾气太重，不是善茬！”

话说到最后，杨老头儿的声音都像是漏了风，蒙上了一层灰，每一个字都喑哑浑浊。

“浓情蜜意的时候，怎幺样都觉得好，觉得欢喜，日子一久，什幺坏脾性坏心眼就都暴露了，青青那时候年纪小，认不清人，我认得清，就没肯让他们在一起，我以为她会听话，哪里想到她居然会和邢起山私奔。”

乖巧懂事的女儿为了个相识没多久的男人抛下鳏寡孤独的父亲，杨老头儿只觉得一颗心都寒透了，寒到了骨子里，甚至生了恨，可很久之后知道她遭遇的那些事情之后，又怎幺狠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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