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陡然一凛,不自觉间屏住了气息,抚着扑通乱跳的心口转过几步,便看见了一身蓝色锦袍便装的皇上。
“朕今日只想问你,‘空将云路翼,缄恨在雕笼’……这是你心中所想么?”却又不着痕迹地掉开眼神,没有正视公子的眼睛。
公子略微犹疑了一瞬,缓缓点头:“是。”
似是听到意料中的答案,年轻天子俊朗的面上并未现出或惊或哀或怒的神色,只是寥落淡然:“朕曾经说过,终此一生,都不会放手让你离开。然而……”话音微微滞顿了片刻,“相较之下,朕更不愿意毁了你。”
皇上抬眼望向天际重重山川,浩浩秋云。湖蓝色锦绣缎袍衬着纯无杂色的白狐领子,本是极精致漂亮的颜色,眉梢却失了往日飞扬的意气,透着一股子忧伤落寞。
“七日后便是秋猎之期,今次你不必随行。朕走后,天涯海角,任你所好。今后朕再不会牵缚你,也不会去寻你,你尽可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想去江南,那便去;愿意与谁一生执手……”
一字字说得极慢,渐渐竟带了几分哽咽,我心上亦一阵阵绞痛。公子眼眸低敛看不出情绪,紧抿的双唇和因风微扬的白衣下摆,却让他愈显得单薄空寞。
“容若……容若……”皇上忽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唤道。公子却只垂着眼恍若未闻。
最后他柔声轻唤道:“……冬郎……”公子神色微微一颤,这才抬眸迎向皇上的目光。
皇上唇角牵出一痕浅淡若无的笑意:“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那么……朕只想抱抱你……”一对乌沉墨色的眸子紧紧看定公子的眼,短短的话语却艰涩万分,好似有着剔骨剜心的痛楚。
看着面前向自己缓缓张开的双臂,公子眼中波光流转,却是微低着头一语不发,任由自己被拥入那个宽厚的怀抱。半晌,伸出双手轻轻反拥住皇上。
皇上似是浑身震了一震,微叹着闭上了眼,却越发加重臂上的力道,仿佛用尽一生的温情,将这个他怜过、怨过、却还是无可救药爱着、无能为力要放手的人紧紧往怀里揽。
日渐西坠,暮色淡薄如纱,四下里一片静好,唯有几声隐约可闻的鸟啼在翠柳间回啭。他和他在芳草深处相拥,却是于默然无声中各自伤怀。
之后接连几日,皇上都再没来过。公子也只在家歇养着身子,闲来无事,或靠在临窗的榻上闭目养神,或拿起书一看便消磨去大半日。
至于当日种种,公子不说,我便也跟着不提起半句。那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我没有立场也无心去插足。我所在意的,从来都只是公子好不好。
少夫人灵柩下葬那日我没随着去,只想为这场作别留一份清净。
晚间闲翻着一本书支着肘儿在桌边候着,耳听得窗外竹风幽寂,屋内莲花漏断,终于再抵不过浑身困累,阖眼酣然睡去。
伏案盹了小半个时辰,一梦惊醒,正是深更半山月明时。揉揉眼角抬手拭满额凉汗,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条薄毯。看内室已放下了软帘,我轻轻起身掩好房门自回屋去睡。
次日清晨,我照往日的时辰汲好清水去给公子洗漱。却见卧房里空无一人,转念想想,又退了出来沿抄手回廊往书房去。
果然,刚走近书房,便望见熟悉的白衣身影,面前是旧时从卧房里移来的那扇云母屏风。残画依昔,墨色如新,上面那一蓬触目惊心的血色却早已褪作黯红。
公子一手执白瓷酒杯,一手挽笔细细添续那幅画像。海棠富丽繁妍,花下倚坐的女子搭杏黄色披肩,姿态静雅,眸间温婉脉脉。髻旁珠钗上的凤蝶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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