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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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3*

海玫哭着走下公寓楼梯,摔上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着大雨。

她没带伞,狼狈伤心得在大雨街头上跌跌碰碰,身上被恣意抚摸的感觉挥之不

去,海玫脸扭曲着,拼命用手摩擦身体,希望雨越大越好,沖刷掉方才发生在她身

上的一切,恨不得现在就逃出她的身体。

雨水疯狂打在她身上,海玫在路肩拦了辆计程车,只顾能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司机频频透过后照镜对湿淋淋的乘客投以困惑的眼光,途中试图开口聊天,却

得不到回应,没多久,只见后照镜里的少女脸越来越低、越来越暗,嘤嘤噎噎哭得

浑身颤抖。

司机也就静默了,安静得将卫生纸盒塞到后座位置上。

海玫沿着社区内的马路边走,在大雨中微微弱弱似抹游魂,身上惨澹的颜色使

她整个人很薄透。她但觉什幺都没了,她的世界崩塌了,灵魂崩塌了,重心崩塌了

,浑身上下除了悲伤以外,只剩下一堆一堆的水。这条她和阿顼从小走到大的路瞬

间崩毁得只剩下折磨,每踩一步都痛。

她经过阿顼家门口,头低到不能再低,沮丧无助得要命。

她不想敲他家的门,向阿姨哭诉,活像被搞大肚子,要人负责一样。

但是,又不想回家。

她不想看见父母对阿顼的嘲讽表情,也无力再蒙受他们的责难,说她爱阿顼爱

到颜面尽失自尊皆无,落得现在下场。

她爱他有什幺错,究竟错在哪?

怎幺到最后,每个人都在嘲笑她、汙衊她,包括她爱的那一个。

海玫没力气再走了,她驻足在公园外围,抬起头张口狂哭。

雨水沿着泪水纷纷滑入她咽喉,苦涩得心渐渐破碎。

「啊……啊……」

海玫哭得呛咳出来,迷茫间看不见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在哪里,她的神现在终于

要遗弃她,因而她的世界就此陷入大洪水,神话终于替她带来了灭亡。

阿顼骑车穿过壅塞的车阵,在约定时间抵达C大门口,阿赤已经等在校盃处

,双手环胸,夜色已然乌黑,却盖不过他脸上的阴沉。

「怎幺了,脸色这幺难看?」

阿顼笑着拍了下阿赤的肩膊,却换来淡漠不以为然的眼神。

「你脸色也不好看啊,最近不好过吧。」

阿顼神色闪了一下,随口应付几句,和阿赤走进校园。

儘管夜幕笼罩,一路上仍有不少学生认出他们俩是最近声势很高的乐团主唱

和吉他手,在他们经过时纷纷转头回望,渴望多看几眼。两人走下山坡旁的木头

阶梯,进入下面河堤,沿着堤畔漫步。

阿顼和阿赤叙说最近募款展演的筹备进度,后者只偶尔应个几句,没多说什

幺。

河堤畔很宽阔,大片悠长的草皮沿着小河道拓展,草地上闢了几个排球场和

篮球场,夜晚风紧,仍有不少学生在场上打球。

「除了乐团,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冷不然地,阿赤忽然开口。

阿顼没有回应。

「你跟海玫怎幺回事?」

「没有啊。没怎样。」

阿顼语气刻意压淡,轻轻带过。

「我听慧琪说,你们从上礼拜天就没再连络,海玫每晚哭到失眠,每天哭

着打电话找她。」

「考试压力太大吧,不是一月底就要考学测了吗?」

「放屁!海玫没事根本不会打电话,更不会每天哭到打电话求助!」

「你这幺了解小玫不会自己去问她啊?!」

阿顼大声了起来。

「B你没资格叫她小玫!!/B」

阿赤转过身,一拳揍到阿顼左脸上。

阿顼猝不及防,整个人往旁摔到草地。

「干!我跟小玫怎样关你屁事啊!?」

阿顼双手撑在地上,不甘示弱地大吼。

阿赤瞪大双眼,火爆得又拽起阿顼衣领挥了一拳:

「你还敢讲!妈的你这人渣!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小玫在你房间发生什幺事!

!」

阿顼一听大愣,他扣住好朋友抓着他的手,阿赤的眼瞳倒映着怒火和他自己的

身影,那火海包围着他,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烧毁,他忽然从里面看到了一些什幺。

阿顼很错愕,愤怒兼羞愧,大手在草地上握紧拳头,猝不及然也揍了一拳那张

愤恨的脸容。

「你以为你是谁啊!!!」

阿顼大吼,整个河畔迴荡着他的愤怒。

两人在岸边扭打起来,阿赤双眼杀了红,下手不再留情,他的衬衫被扯坏了,

阿顼在愤怒和嫉妒下也回揍他好几拳,阿赤抓着他的手才刚鬆,连忙又被逮到空隙

,肚子被阿顼狠狠捶下去。

阿赤吐出胃酸,往后踉跄几步,噁心地跪到地上,四肢无力,不停喘气。

河岸沉寂了下来,阿顼痛得颓坐在阿赤面前,只手捂着脸颊,不说一句话。

「你是有什幺毛病吗……她是海玫欸……」

「为什幺要做这种事……」

许久,阿赤混着未完的胃酸吐出来,夹杂着哽咽音。黑暗中他努力搜索阿顼的

神情,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嘴角擦破了,强风颳得伤口越来越乾涩。他几度试着

开口,嘴角撕裂感就隐微不断拉扯扯痛他,让他欲言又止。

那股痛就像海玫一样。

「小玫知道……你知道她被…吗......」

阿顼闷闷问出一句,阿赤摇了摇头,显然是慧琪告诉他的,他们很保护海玫,

尽量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换了个坐姿,看起来颓败无力。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想相信……」

「我遇到一个女生……和小玫完全不同……跟她在一起很快乐……很轻鬆……

小玫的温柔和宽容已经让我喘不过气……我根本不想要……」

「跟小玫在一起我觉得B我好髒/B……我简直忍受不了......为什幺小

玫变这样……我让她变得像圣人,一直一直在原谅我……明明就烂成这样,她却不

走──」

阿顼的声音越来越含糊,风一直将他的声音吹散,阿赤为了听清楚,忍着肚

痛爬近阿顼。

「我不知道该怎幺办──我只想逼她走……这对她好……但我立刻后悔了……」

「我……B我简直是禽兽……/B」

阿顼颓丧得弯起腰,头低到不能再低,懊悔梗在他的喉咙,悲伤又无助。

「更不可能回去了……B这样不可能回去了……/B」

阿赤茫然了,他一直没看见阿顼的脸,没看见他的表情,他看着这一切,巨大

的后悔和痛苦几乎要把眼前这个大男生压断了,他认识这幺久的兄弟和死党,生平

第一次做了这幺脱序的事情,伤害一个他最爱的女孩子,海玫受伤崩溃了,他自己

的秩序跟着溃堤,本来生命一直牵连一起的两人,现在硬是被拆开,灵魂分裂,两

败俱伤。

妳受伤……我亦无法安然无恙……

一起走这幺久的日子,现在人生要从一个拆成二个……

阿赤知道阿顼倔强又硬骨,向来极少展现脆弱。

而今这个大男孩在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心撕肺裂。

学测结束了,海玫一下子闲了下来,身心空落落的,虚浮空洞的感觉很难受。

她记得这礼拜六是阿顼在西门办联合展演的日子,自那件事情发生后,彷彿过

了好久好久,但也不过三个礼拜而已。

那一阵子,海玫很怕看见自己的身体;加之天气十分寒冷,她便有藉口好几天

不洗澡,头髮出油了宁可花钱去髮厅洗,就是不肯看自己的身体,直到再也受不了

为止。

这段日子慧琪一直陪伴她,阿赤也会找她聊天,虽然知道他和这件事没有关係

,海玫还是好一阵没有回应。她但觉,暂时和阿顼有关的一切都切断比较好,她不

想让他有任何管道得知她的情况。

星期六。

阿顼的乐团预计下午四点二十五时上场,于红和清泉在后台闲聊,外面的天空

已经厚沉沉压了片乌云。

坐在附近的阿顼没什幺表情,安静地自顾抽菸。阿赤也在一旁,滑着手机没说

话。

四点半的时候,云层堆积得更厚,天的亮度已经黑下一半,站在台下好奇看热

闹的观众散去不少,留下一些等待特定乐团的、路过的人驻足。

他们上场了。阿顼照样在团员上台就位后,才最后出现,阿赤注意到他有点心

不在焉,走上舞台后似乎有一秒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他在窄小的舞台中央找到麦克风,将手轻轻放在上头,深呼吸。

激扬的前奏打了下来,keyboard的声音沉重弹奏,几个重拍之后渐渐沉寂,

阿顼将嘴凑向麦克风:

「我站在冷风中的路口,忍不住回头,要妳放手……

放开手就不要再想我,别让我看见,妳的不捨……」

他的眼神朝下,开始在台下观众间飘忽不定,找不到聚焦处。

观众群里没有那张熟悉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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