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楚和瞧出她应心中自有猜想,也不与她打哑谜,径直道:“鲁王欠了我西戎一份人情,总是要还的。”
棠辞眸子微凝,心道果然与她和柔珂推测的别无二致——宁妃在入宫封妃前是鲁王府里的婢女,被皇帝临幸后封作妃子可常常在皇帝耳边送风逢迎,而后皇帝突发恶疾,次日东宫便查出厌胜之物,未免凑巧得过分了,可素来身体康健的皇帝哪管得了这许多,一门心思的以为因着自己迟迟不将鲁王赶去之藩,东宫起了嫉恨,生怕等不到登基那天便被废黜才铤而走险。于是废太子,令鲁王监国,统管六部,虽无太子之名却俨然有国君之实,随后西戎攻打凉州,瞿铎拟写的求援奏本几经辗转递呈到鲁王手上,被他留而不发。
淳祐帝为了皇位不惜残害手足宗亲,而鲁王为了皇位贸贸然以凉州百姓的性命为礼报答西戎投桃之恩,狠狠地有样学样学了十成不止!
“想要等朝廷派兵支援?”吉布楚和歪了歪嘴角,似笑非笑,“恐怕得等到你那皇伯父魂归西天,那时,凉州城应已四面插满了我西戎特木日沁部落的旗帜。”
“他不是我皇伯父!”
棠辞压沉嗓子怒吼一声,睚眦欲裂,紧紧攫着吉布楚和的衣襟,手背上暴出几条蜿蜒的青筋。
吉布楚和垂眸瞥了眼被她抓着的地方,眉头微微攒起,轻轻看了她一眼:“我倘以为是多么出息的人物,小毛孩子眼睛说红就红,缺羊奶喝么?”
周遭哄笑作一团,还当真有人挤了杯腥味甚重的羊奶回来,正要递给棠辞顺带挑衅她几句,被自家可汗剜了记眼刀,缩着脖子回去了。
也是经这一闹,棠辞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好压在她的胸前,轻轻软软,虽说都是女人,可众目睽睽之下着实不雅且无礼,忙松了手,别过脸去轻咳几声:“眼睛进了沙子罢了,可汗究竟想与我商量何事,弯弯绕绕了这许多,不是你们西戎直来直往的作风。”
吉布楚和将她推开,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随性地拉过一张坐毡坐下,喝了杯马奶酒烧了烧喉咙:“坐下说话。”
棠辞在她身旁坐下,围在四周的兵士收刀后退,自有侍者上来伺候。
一杯马奶酒才凑到嘴边,吉布楚和的一句话令她右手一抖,险些泼了整杯:
“与我联手,夺了皇位。”
到了初春,夜幕时分,西戎的天空上撒满了白而发亮的星辰,月亮又大又圆的当空挂着,湖泊上盈满月光。
娜仁是先可汗拉克申的小女儿,是吉布楚和的妹妹。
姐姐带兵打仗去了,娜仁每日里蹦着两条小短腿缠着在西戎待了二十余年的叶秋娘,生怕自己一个人嘹亮的歌声孤零零地在广袤无垠的沙漠赤壁中四处打转。
叶秋娘倒也不觉得烦,白日里她牵着娜仁的手送她去练骑射,夜里她便带上娜仁,大手牵小手地走到湖泊旁,与她说故事,说中原的事,说中原的人,却也避免不了说到中原的自己。
每每到这时,娜仁睁着双黑葡萄眼睛看着叶秋娘,正好看到在她双肩后面有一轮几乎挨到地面的白月亮,想起她与自己说的嫦娥和广寒宫的故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秋娘和白月亮,听着听着,垂下了眼皮,恍惚间只觉叶秋娘方才好像融进了月宫里,连只月兔都不能作陪,一个人一株桂树,守了千年万年,对着自己的影子说笑谈天。
“我那时常笑她,一个大男人,女红做的比女人还好,说出去是要遭笑话的……”
娜仁的小脑袋伴着平稳的呼吸声倒在她的双腿上,叶秋娘轻抚她的脊背,望着波澜不兴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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