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吁了一口气,遂从胸前拿出一块一端繫着纁红色绳结的玉珮,白里透亮,发散着盈盈绿光,玉上的腾案,正是他握在手里日日端详,和短刀上一模样,再熟悉也不过的龙月刻纹。
止息禁声于这一刻,只觉得胸口揪紧地怵动了起来。他睨起了眼,看着眼前的来客,几乎不能置信那昼夜思虑的问题,答案竟就在此人身上:「敢问此白玉是为何人所有?将军又为何要探问此白玉之事?」
司徒逵见他露出惊异的神色,顿了一顿,方道:「看公子应是为正直之人,那在下就坦言相告。不瞒公子,此为泷月白玉,乃是皇上所有。皇上将玉珮交给我,命我寻找失蹤十多年的皇妃及皇子,也是担心自己终将不久人世,想要了去最后的遗愿。」
将军一言煞如轰天响雷,实实地打中尹晏的心坎。早已一片混乱的思绪,此刻更如涛然天灾洗劫而过,留下满目疮痍。只得幽幽地一声问:「那失蹤的皇妃及皇子,可有任何信物?」
「哦!有的!失蹤的皇妃身上有一把短刀,刀柄中央便嵌有一块和这一模一样之白玉。」司徒将军凝眉细看着眼前大男孩的眉宇,那一丝熟悉感再度涌上,遂更大胆地便问:「公子对此腾案,可有任何印象?」
为了使思虑清晰,使喘息稳平,尹晏轻阖上眼,呼出了一口气。半响,遂缓缓从足踝间的绑带上,抽出这伴了他五年的短刀,放置于司徒逵面前。掩抑住激动的神色,双手微微发颤了起来,眼神直直地望着那将军。
司徒逵瞪大了眼,一个喘息接着一个笑弧,又一个喘息接着一个笑弧,伸出大掌小心地、轻轻地碰触了那把短刀,就像是怕那一转眼,面前的一切又即将消失一般。遂再抬起头看着大男孩:「敢问公子及令堂尊姓大名为何?」
再深深地喘过一口气,尹晏终于勉强让心神镇定了下来,遂言:「家母姓尹名珂,而我自小便随母而姓,单名一字晏。」
果然,这尹公子便是随母而姓,纵然之前并未细问其名,但是却怎没想到那尹姓,没想到那熟悉的眉眼因何而来,而眼前之人竟便是他一直以来奉命要找的人。
「卑职该死!有眼不识大皇子!」将军露出一个历尽千新沧桑、终得云开月明的安慰之笑,倏地起了身,一足膝下跪叩于尹晏身前。
一个端着茶壶与两只瓷杯的柔影,定在了门口,眼睛睁大地望着这一切,不敢靠近,亦出不得声。眼前遂又传来一句:「大皇子,皇上找了您近十八年了!请大皇子随我一同回豫宫见皇上吧!」直到那人转头,与她一样惊讶神色地看着她,女孩方才回过神,轻碎步将茶端了过来,缓缓地摆在桌几上。
晚膳之际,三人各有所思,悄然无声,安静地结束。晚膳之后,女孩为两匹马儿倒上了一盆水,那清亮而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妳都听见了?」
远远见到这一幕,将军心下了然,那大皇子愿不愿同他一起回宫,恐怕关键就在这女孩身上了!
女孩垂着眼,亦未转过身,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
那人遂又开口问道:「妳认为我该去吗?」顿了半响,未见她转身或回应,接着又急急地道:「师父方殁,我其实甚是不放心,妳若不希望我去,我便一直留在这药舖子陪妳。」
「去吧!」女孩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晏师兄不是一直想找您的亲生父亲?那幺,既知根在何处,又有何理由不去寻探呢?」
她终于明白,为何爹爹会说:「晏儿的身份,并非是妳可以託付终身之人。」遂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柔笑:「我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这药舖子,我不会拦你,但我也不想去送你。你同司徒将军,明早即自行安安静静离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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