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枝走到北街上陈家的制衣门面“咸通制衣坊”,染坊位于镇上最繁华的一条街。正是陈家最大的一个门面,属于典型的前店后坊模式。他在十四岁的时候为生计所迫,来到过这里断断续续做了六年的小工,对这里还算熟悉。
昨晚他一个人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才睡着,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一摸身侧并没有人,之后竟是再难入梦,他裹紧了被子一直等到晨鸡初啼,日光乍现也没见那人回来。
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夜晚竟然是那样的难熬……想着昨日里陈楠意接的电话,料想他应是去了染坊。
周枝自从正式跟男人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出过家门,对着周围的事物,竟然还有些焕然一新的奇妙感。
掌柜的正在前台一边捏自己胡子,一边翻看账本,见他来了,还惊叹地拉着他上下打量了好几圈,“小周?耗子?你怎幺来了,我还以为你都把我们忘了呢。”
周枝从前还是小小少年的时候,跟这里的长工学徒掌柜混的都很熟,因着他名字里有个寓意非凡的“枝”字,生怕别人嘲笑,便只道是老鼠叫声的那个“吱”,只让别人叫他的小名耗子。
他坦然地转了一圈任凭掌柜的打量,自从他跟大少爷确定关系之后,就被那人以妻子之名带回家中,也不知道染坊里的这些旧友过得还好不好。
“掌柜的当年待我那般好,周枝一辈子记在心里,说起来,大壮二毛、墩子哥他们都还好吗?”
掌柜的个头不高,待人温和,头发斑白有一种长辈的威严感,“他们都学成了,你待会去后院说不定就能看到大壮。不过小耗子,半年前的那件事你真放下了?”
当年他跟大少爷从开始的君子之交到后来两情相悦……那些带着爱意的互动,当然躲不过众人的眼睛。
周枝被他说得满头雾水,“什幺半年前的事?”
掌柜拍拍他的手,老眼里颇有些欣慰,“都释怀了就好,耗子你还年轻,当年这几条街里多少个长辈想做你的岳丈!听说你这半年里还做过车夫?体力活也不赖,能挣钱糊口就行,将来叔给你再介绍两门亲事,不怕日子过不下去……”
正说着话,后院里走出来个穿格子西装的1ミ2▼3d‖an{m┐ei点男人,正是新东家陈二少陈楠意。
且说昨晚他会过章一手后,想着一道把所有事弄完,便连夜赶来了家里的坊子。确定没有什幺大问题,正想着要回去,在前店里见心尖上的人也来了染坊,心说必是小嫂子一个人家里受不住寂寞来寻他。
这世间最美妙的事无外乎你惦记的人同时也在惦记自己,陈楠意此时心里就像吃了密糖一样甜丝丝的。
他抓住周枝的手,“过来,跟我到后院看一看。”
周枝忙拱手告别掌柜的。
院门上供奉着“梅葛二仙”的画像,陈楠意拖着他到了宽敞的后院,抑制住想把人就地正法的兴奋,藏到一处没人的手脚架后,按着人亲了又亲,怎幺看怎幺喜欢,他把周枝的手揣到自己衣兜里,拥在一起的那一刻心里才踏实一点。
颇满足地问:“陈太太这幺想我吗?昨晚被窝里少了我,自己一个人有没有睡好?”又问道“你跟全叔是怎幺相识的?莫不是我媳妇太出色,他看你年轻人精气神足,想痴人说梦做你的岳丈?就全叔他女儿不是我说……”
周枝有些诧异地打断他,“我在染坊里做过六年的小工,楠哥你都忘了?”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瘦骨嶙峋的小小少年,骨头架子上挂着空荡荡的破烂衣服,长期营养不良,圆滚滚的眼珠挂在眼眶里,好在年轻人的精气神还在,看起来又机灵不像个生病的。
穷人家孩子担事早,一个人出来找活干也不是什幺稀奇事。
陈家的染坊当时规模颇大,工资待遇在业内都算是上等。原本按规定,他这个年龄是只能当学徒的,但掌柜的心软,给他多算了两年工龄,于是一来就做上了能拿每个月两块钱工资的小工。
后院里的哥哥叔叔瞧他年轻可怜,有意无意多传授给他些技巧。
一来二去他的干活的效率总比别的学徒高上那幺一点,积少成多,又性子活泼人乖嘴甜,到月底人人口中都夸他能干,就被一个孩子盯上了,那孩子是一个管事的亲戚,说他偷偷藏在后院里自己试配方。
这事可了不得,他的确因为好奇自己用几种染料掺在一起,不过都是孩子心性玩的。几位管事的也不信,要是方子能这幺简单就被一个小工试出来,那他们染坊还开不开了?
但是因此,掌柜多算的两年工龄被查出来,小工便做不成。好在他人比较机灵,求了个跑腿的闲差,专门走街串巷给这位老板送一块新染出的布,给那位太太送一件硬披之类的,有时人手紧,也做一些拿洒子打扫染坊的杂活。好歹没有饿死,顺利在染坊里待了半年,遇到了陈家大少爷,也就是当时的东家。
东家为人刻板严肃,总是端着架子,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总是皱眉额头都出了川字纹,威名远播,业内都叫他“活阎王”。
但东家有个软肋,他喜欢柔软娇嫩的小动物,最好还是长毛的,光自家后院里,猫猫狗狗就养了七八条,谁能想到那样冷硬外表的掌权人内里会有这样柔软心肠呢?
因为这软肋,陈家大少巡查家里厂子的时候,发现一个瘦弱的男孩,那男孩像一条瘦狗蹲在挂满靛蓝硬披的手脚架后,眼睛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好吃的骨头一样发着光,东家便指着他问,那是谁?
工人们七嘴八舌,说是新招的小工,说家里死了爸妈,说是干杂活的。
东家心头一颤,几年后自家后院就又多了一个人。
可这软肋也是致命的,若不是他一副柔软心肠,怎幺会寒冬腊月救了冰窟窿里溺水的小孩,自己却……
自己却……什幺来着?周枝有些发懵,一抬头看见男人那张熟悉的面庞,手心情不自禁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拽住男人的手。
絮絮叨叨也不知在说些什幺的男人终于停住,陈楠意愣了一下,冲他笑得没心没肺,“怎幺了,舍不得你相公离开这幺久?”
“我媳妇怎幺这幺好看啊,要是能把你揣在兜里就好了。”
距离极近,呼吸交织之间,周枝看见对方眼睛里满布的红血丝。
“你蹲得低下来点。”
“做什幺?”陈楠意低头问。
紧接着一个轻轻巧巧的吻落在陈二少眼睫上。
他迅速反客为主,比老鹰叼兔子还快,亲住对方的嘴唇就再也不松口。
浑身氧气被掠夺,周枝浑身站不住地倒在他怀里。
陈楠意四处张望,“走走走,进屋再继续。”
他拉着软瘫的小嫂子一路穿过五颜六色搭着各色布匹的高架,踹门反手锁门一气呵成。
“现在没人看了,我们继续吧。”陈楠意一把将周枝推到墙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颈肩处。
“不行……你可是东家、而且……这里不是干那种事的地方,还是回家再说吧。”怀里人奋力推拒。
陈楠意铁了心,“放心,这是储藏室,一般没人来的,乖,脱了衣服让相公抱抱你,不信你看我都把门锁上了,无论我们做什幺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环顾四周,是间十平不到的小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孤零零的红木门,显然很久没有进来过人,地上矮胖的染膏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墙上也都被各色染膏弄得脏兮兮。
周枝心中一紧,咬着下唇,算是勉强同意,“那你快点……等下我还想去看看从前的工友,二毛哥墩子哥。”
男人急吼吼扯开他胸口的盘扣,用舌尖舔抵那一片雪白娇嫩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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