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志海刚有希望又遭遇打击,脸色都灰暗了。褚楼仰头看看他爹,抿了抿小嘴,心情也十分低落。
身体是他的,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健康地活着,可要是像现在这样,总连累爹娘为他的身体操心,还不如就在家慢慢养着算了。顶多,他小心些活着,七十岁活不到,五六十总能有?
“要是儿科的话,孙老大夫不在,也可以找他儿子,”那中年人本不欲多说,但见这当爹的如此绝望,还是出言指点他们。
“我们当初都在老大夫这里学医,只他儿子小孙大夫青出于蓝,儿科方面犹胜一筹。似你儿这样的病例也有过不少,都有治愈的前例。只是半年前老大夫过世,他料理医馆数月,最后托付给我们,几天前离开了此地。”
褚志海心头震动,他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请问,这位小孙大夫去了何处?”
另一个大夫捋了捋胡须插了一嘴:“我记得,子初好似说过想去江南?”
中年大夫点头:“对,是提过,就是没说具体去哪里。”
褚志海一瞬间简直想吐血。
他带着儿子千里迢迢到了漠北,结果能治病的大夫却去了江南。江南道那么多州府,他要去哪里找那位小孙大夫?
中年大夫突然砸拳,好似想到了什么:“对了,他说过要先去附近塔穆族的聚居地,走之前要给他们那儿的人义诊。按脚程,他这会儿应该还没离开呢!你赶紧追兴许能追上,他确实能治你家小儿!”
这话一出,褚志海哪里能拒绝?须知病人有时候怕的不是折腾,是折腾了还不一定有结果。
褚小楼懵头懵脑,被他爹往怀里一揣,又换了地图。
沙匪来袭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当时已近黄昏,褚志海带着孩子跟随一个汉人商队进入塔穆族,却打听到这位小孙大夫刚刚离开。他原本想要即刻追过去,但接连奔波,褚楼已经有些不舒服。
“我看军爷倒不必急着追,孙大夫往南边去,走的是我们行商的那条路,好找得很。”一个商人将一碗马奶酒递给他,建议道,“你看你的娃娃睡这么香,外头天黑风大,不如等天亮骑马快追,大半天就能赶上啦!”
褚志海接过木碗,他回头看了看睡在牧民帐篷里的儿子。小东西累坏了,这会儿躺在人家的羊毛毡上,厚厚的毯子盖着,睡得小肚皮一鼓一鼓,呼噜声门口都听得见。
他叹口气,拿碗和商人对碰了一下:“你说得对,我就等天亮再走。”
商人哈哈大笑,一旁的塔穆族族长也露出憨实的笑,又掏出个酒囊开始劝酒。
他们渐渐聊得兴起,那皮肤黝黑的牧民甚至在篝火旁给他们跳了一段舞,马粪和柴火烧得哔啵作响,烟气冲天。天渐渐黑透,除了篝火一圈,四周显得愈发漆黑。
沙匪便在此时偷袭牧民。
他们多数来自更远的黑鞑靼,汉化程度很低,而且如同秃鹰一般,凡是生活在漠北的族群,没有他们不抢的。
沙匪们策马呼喝,高高举着弯刀冲进了满是帐篷包的聚居区,沿路挥刀砍杀,亦或是掳掠女子。很快聚居区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惨叫。
“狗日的鞑靼!”塔穆族族长冲进帐篷,拿了一把刀翻身上马就朝聚居地入口的地方冲去,四周原本还在喝酒唱歌的塔穆族人都纷纷拿刀跨马,紧跟在族长后头。
“这——”行商吓得一头汗,和商队的人紧紧挨在一起,“这倒霉催的,怎地偏让咱们遇上了这帮匪徒?”
褚志海第一时间冲进帐篷查看儿子,好在这顶帐篷处在比较靠里的位置,后头不远处是湍急的河流,不至于腹背受敌。他把儿子的小脸蛋从厚实的毯子里挖出点来,又捏捏小手,热乎乎的,心下稍定。
“救命——这边还有沙匪——!”
褚志海心头乱跳,他掀开帐篷一看,右前方离这里六七个帐篷的地方,已经有陌生的马队横冲直撞。他回头又看看儿子,褚楼一无所觉,兀自酣眠。如果他不管,抱上儿子从左边离开,兴许可以——
“啊————”远处又响起数声女人和孩子的惨叫,他狠狠抓紧手里的刀柄,眼中挣扎。
“军爷,”商人护住自己刚成年的儿子,眼神惨淡地看着他,“您不行就快带着娃娃走。”人少还能偷摸逃跑,像他们这样五六十人,带着大量货物的,跑也跑不全。沙匪不留活口啊!
褚志海咬牙道:“跑不掉的,只能拼一把!我去拦住他们!”
他听过动静,那些塔穆人倒也有两把刷子,前面的沙匪显然已经被他们拖住了,把人解决只是迟早的事。右边的沙匪远看约莫十来人,没有长兵器,他若是周旋得当,能杀掉大半,拖时间等其余塔穆人过来支援不成问题。
他不放心地钻回帐篷,把褚楼尽量藏在柴火后头,将其余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往另一边抛。他也不求那些商人护着他儿子,只要他能拖住那些沙匪,儿子就是安全的!
行商们看着褚志海翻身上马,横着马刀策马跃过篝火直扑向远处的沙匪,心中都充满希望。
不知过去多久。
褚楼感受到了强烈的寒意,冻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个女孩子紧紧抱着,四周冷风呼啸,马声嘶鸣,充斥着他听不懂的粗野冷酷的叫骂声。
“你醒了?”女孩用冰冷的手轻轻摸摸他的脸,水滴砸在他的额头上。
褚楼懵逼地靠着她坐起来,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投胎了。
这哪儿?他爹人呢?
“我不是在帐篷里……?”他四下一看,发现自己正在一辆没有顶棚的马车上,实话说就是板车。车子上全是女人,有穿着牧民衣服的,还有几个一看就是汉女,剩下的都是小孩,加上他有五个。
“我们被沙匪偷袭了,”抱着他的女孩低声解释:“你爹去杀那些鞑靼,想要保护你,他没想到我们这边有鞑靼穿过河流从后头来,所以我们都被抓走了。”她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他们商队里的男人都被杀光,她还记得这个小孩是军爷的孩子,一路都仔细护着。
褚楼听得震惊,这种事也能叫他遇上?
有那么一刻,他脑中闪过“他爹会不会死了”这样可怕的念头,但他随即把这个想法抛弃。以他爹的性格,再加上顾忌他的安危,他爹不可能以命相搏。
他记得那个聚居区人特别多,好多牧民都高大剽悍,沙匪只是胜在令人措手不及,两者之间力量悬殊并不大。他爹肯定没事,这会儿八成正在找他呢!
完了完了,褚志海同志要是发现他给拐走了,不得疯掉啊!他可是知道,很多家庭都因为小孩被拐而分崩离析……自己咋这么倒霉!
他急得咳了几声,转身扒拉着板车往前看。赶车的是个中年牧民,左右都有长相凶狠的沙匪骑马一路看守,他们马鞭挥得跟影子乱舞似的,时不时就往牧民身上抽。那牧民疼得一颤一抖,连板车都跟着颠簸不平。
“他们这是带我们去哪儿?”他坐回去,担心地问女孩。
女孩看起来也就小学四五年级,神情却忧郁成熟。她主动将褚楼的小手拢在手心给他搓着,小声道:“很可能会在集镇上卖掉,更糟的就是带去他们那边。”
褚楼绝望地想要仰天大啸。妈呀!卖掉就算了,要是被带去鞑靼,那岂不是更加插翅难逃?
女孩看他灵动的小表情,更加忧虑:“你要表现得呆一些,知道吗?不然那些人会打断你的手脚,好让你不会想着逃跑。”
事情却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糟糕。每过一天,车上的人就少几个。更可怕的是,到了扎营休息的时候,那些蛮人还会任意折辱这些妇孺。几个年幼的女孩被年长的女人们牢牢地护着,也或许是考虑到卖出去的价值,她们大多幸免于难。
大家都紧紧蜷缩在一起,惊惧交加地等待着天亮。
褚楼默默靠在女孩的怀里,他无言地看着自己的手。前几天他的手背上还有肉窝窝呢,现在成了小鸡爪……而且因为几天没吃药,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低烧了。
抱着他的女孩子又在小声地哭泣,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爹娘。
褚楼想半天,从衣服最里面的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匕首,偷摸塞给女孩。
“这个给你,”他严肃地低声嘱咐,“你藏严实了,留着防身。”
女孩顾不上擦眼泪,小心翼翼抽出一点刀刃,寒光直绽。她抿了抿嘴,把刀塞回给褚楼:“这是不是你爹给你的?你自己留着!”
褚楼不赞同地摇头,把刀塞进她的手里:“我至多就是被卖出去,他们看我年纪小,也不会太过于防备。你就不一样了,留这个在身上,兴许就能保命呢?”
等到褚楼被单独带出去的这天,他已经低烧两晚了。正因如此,那些黑鞑靼人以为他活不了,想赶紧把他贱卖出去。
这一片集市在靠近图格腊山的一片荒原上,翻过山就是兀术和鞑靼的领地,民风野蛮剽悍。沙匪策马走在集市里,单手拎着褚楼就像拎一只奶狗似的,毫不费力。他双目搜寻着集市上那些逗留在草标人畜摊贩旁的商人,找寻合适的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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