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辕辘辘,马儿呼哧的声音传入耳朵。
江晚儿像是静止了,一瞬不瞬地盯着连戚。
“是……什么意思?”
江晚儿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句话。
连戚掐在她腰上的手动作放轻,打算将她放下来。
如果她怨憎了,他能理解。
“不知您可记得在您成亲当日下銮轿的时候,有人曾在您的九龙凤袍前捡过东西?那便是臣了。”
“只一眼,臣便认出您了!”
江晚儿大婚的记忆早就被剪碎了熬成糊,记不清那日都发生了什么。
那对她并不是什么值得铭记的事情,她想知道的是后面的:“后来呢?”
连戚一只胳膊掌在她后腰心,另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撩开轿帘,声音淡缈:“后来的事与您无关,只是他大限到了而已,所以……您怪我么?”
侧着的俊脸眉峰斜飞,鼻梁高挺,淡色的薄唇紧抿,长直的睫毛低垂,只能从睫毛根皮肉上那几不可见的颤抖才能猜出几分他的不安。
惶惶的等待最怕安静。
比如此刻,车厢里静到心跳声和脉搏都不见了。
“臣——”
啵!
脸颊上温热的湿濡迟迟没有消失,连戚一动不敢动。
江晚儿闭着眼睛,沿着他脸颊的线条从上往下亲吻,从脆弱的太阳穴细细密密地亲到脖颈上立领的边沿,最后折回到耳郭处。
“谢谢哥哥。”江晚儿撩起衣袍裙摆,从侧坐换成了跪骑,一双玉腿架在他身体两侧。
抛开羞耻和腼腆,江晚儿凑上去,再次将自己的口息喷洒在他的耳际:“谢谢哥哥没给那糟老头子机会碰我,谢谢哥哥给我的尊荣……小丸子,只想嫁给你!”
连戚极缓慢地转过来,望进她清澈水润的眸子,哑声呢喃:“嫁我?”
“嫁给哥哥,嫁给连戚,嫁给你。”
连戚被冷冻的血液慢慢回温,脉搏也恢复了跳动。
就着暧昧的姿势,双臂下了死力气。
江晚儿被他勒得腰都要折了,喘口气都要丧她半条命。
可她还是很开心,无法言说的那种满足和庆幸。
有个人爱她至此。
还有何求?
裴温清扮做涴国使者的样子跟随霍隼离开大齐的那日,江晚儿没法儿去送。
站在后宫高高的阙台上遥望涴国的方向,轻轻挥手叹息:小舅父,对不住。
庆祥宫里,碧云眼皮直跳。
“嘶!”荣太妃一针扎在尖细的手指上。
“主子,您怎么了?呀!都出血了,奴婢给您上药!”碧云吓的忙去找药盒。
荣太妃瞳仁紧缩,盯着手上的血珠,额头冒汗。
“主子,奴婢就劝您不要夜里做活儿,光不好,伤眼睛!”碧云小心地给她上药,口中宽解。
荣太妃眼睛有些发直:“本宫总觉得心慌!觉得有事儿要发生!”
碧云:“哪能有什么事儿啊!咱们这么长日子殿门紧闭,谁还能不长眼主动过来找咱们麻烦?”
荣太妃还是心中不安:“明儿一早送封信回府,问问府里近来可有什么事儿!”
荣太妃手指上了药,由着碧云伺候打扇,到后半夜才睡着。
结果一觉还没醒,便被外面匆忙的脚步声惊醒了过来。
“太妃娘娘不好了!太妃娘娘不好了!”
碧云跺了一脚:“死丫头片子!还有没有规矩?宫里禁制疾行,禁制大喊大叫!”
奔进来的小丫鬟浑身抖的像筛糠:“碧云姐姐,是大事儿!老太爷被刑部拿了下大狱了!”
砰嗙一声响,碧云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往回跑:“主子!主子!”
荣太妃从地上撑起身体,嘴唇惨白地吩咐:“去!去打听清楚怎么回事儿!”
碧云忙应下来:“是!是!奴婢马上就去!奴婢先扶您回床上,马上就去!”
荣太妃等得心焦,衣裳还没穿一半就见碧云脸色蜡白的回来:“主子,庆祥宫被围了!奴婢、奴婢们出不去了!”
荣太妃面如死灰。
庆祥宫外,到处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宫女小太监们都紧着小心伺候,有些年岁的提点那些不省事儿的:“都小心着伺候,把皮子给我绷紧了,不然你们的脑袋就甭想要了!”
精疲力竭的回到永慈宫,半夏把提前准备好的安神汤给江晚儿端过来:“连御前早上的时候吩咐的,您快喝点!”
江晚儿摆手:“先伺候哀家沐浴。”
热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江晚儿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终于出来。
连戚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对着一盘棋子在发呆。
宫人们识趣地退了出去,连戚坐到她对面:“因为荣家的事情在烦心?”
江晚儿举棋不定:“我只是想不明白,荣家图什么!齐暄已经是皇上了,这大齐的江山哪一寸不是他的,可荣淮竟然敢将北境的舆图送给霍隼做交换,就换哀家一条命?”
连戚替她落子:“没什么奇怪的!皇上是已经继位了没错,但有您一日,阁老们从中做梗,荣家就不能完全把控朝廷。荣家的富贵已经到了极致,想要再往上,您就是最大一块绊脚石!更何况可以一石二鸟!”
江晚儿把手里的棋子直接砸他身上:“哥哥才是绊脚石,才是鸟儿呢!埋汰我!”
连戚捡起滑落在身上的棋子,宠溺一笑:“所谓盛极必衰,这大概就是荣家的命。”
江晚儿啪地一下落了颗子:“不过今日早朝也太险了!你那些个证据,要是朝官们不认,哥哥该怎么办?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连戚悠然:“不会。臣早就联系好了芮侍卫盗出了他们往来的书信,再加上霍隼殿下的给的舆图佐证,阁老们容不下他的。”
江晚儿撇嘴:“芮家才是最容不下的?北境之地,芮家守了那么多年,荣家用北境通敌叛国,我猜是一石三鸟,我,芮家,再者就是涴国在大齐之南,北境在大齐之北,还做梦人家能帮他们抵御外敌呢!”
连戚把小几挪开,将人抱到自己怀里夸赞:“太后娘娘如此聪颖,让天下男儿怎么活?这些事臣来处理,您别忧心了好不好?”
江晚儿蔫蔫地伏在他身上,心却渐渐安稳:“好。”
阳光洒满庭院宫阙的午后,江晚儿都躲在书房里描摹画作,可是越画心越是不净,最后索性停了笔赖唧唧地趴在桌案上。
好讨厌啊!
她觉得自己像个新婚守空房的怨妇。
明明才将事情说完没两日,结果因为荣家的事情忙得见面都难了!
江晚儿呆的烦闷,就起身去了勤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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